第6章 一视而同仁(1 / 2)

江风带着寒意吹拂而过,宋继儒衣袂飘飘站立船舷旁,看四个劲装大汉抬着白彬彬行过。二人四目相对,碰撞出激烈的仇恨火花。白彬彬嘶声说:“韩崇靖,我爹来了,你死定了!”

他被小心翼翼送入房里,十余个大汉手持明晃晃大刀不停逡巡看护。兀自昏晕不醒的张长弓、李福、王乙也被抬上船来,关进船舱底层。

巨船扬帆起航,距离夜航船越来越远。宋继儒松了口气,转身看见丫鬟仆妇簇拥着一位女王而来。女王形体颀长,婷婷如玉树,身披紫色锦袍,脚穿紫色小牛皮靴,如同一头矫健的猎豹沐浴在朝阳里,高贵雍容,艳光四射。

宋继儒有些恍惚,似乎看见韩雪儿中年的模样。他便知是他姑母,白时雨之妻韩擒霜。方欲拜见时,早被韩擒霜一把搂入怀中,“我的大侄儿哟”叫着大哭起来。宋继儒也泪流不止。一时众人慢慢解劝住了,簇拥二人来到一间富丽堂皇的卧房。壁上神龛香烛萦绕,供奉着一幅画像。仆役捧上瓜果茶点后,识趣地掩门离开。宋继儒方正式跪拜姑母。

韩擒霜搀起匍匐在地的侄儿,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又跟壁上画像对比,眼泪如断线珍珠:“伙计来报,我还不敢相信,大嫂怎舍得让你孤身出门?到现在,我还觉得像做梦一样!靖儿,你真像你爹啊,我一见你就想起我那可怜的哥哥。他还活着的话,我和飞飞怎会落到这步田地……”

二人落座,宋继儒忍悲含泪问:“他对你好吗?对飞飞好吗?”

韩擒霜用手帕擦拭眼泪,露出凄惨笑容,说:“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若说对我,那是掏心掏肺,无可指责。可他纵子行凶,害死我许多娘家人,对我再好有什么用?至于飞飞,彬彬是长子,待在他身边就没离开过,纵有千般不好,万般不是,他依然袒护。”

“随他去!飞飞一身武艺,勇武之处能敌神制鬼,轻巧之处可换月摘星,白彬彬再无法伤害他。”

韩擒霜欣慰点头,看宋继儒衣衫破损,血迹斑斑,心疼不已。问:“四个老家伙怎么没陪着你?”

宋继儒脸一红,羞愧说:“我是偷溜出来的,除了雪儿,家里人都不知道。”

二人互叙别情,情到深处,抱头痛哭。一墙之隔的白家父子却在激烈争吵。

白时雨看着奄奄一息的白彬彬,怒吼:“哪个畜生把你折磨成这样?告诉爹,我给你报仇!”

白飞飞抱着双臂在旁冷笑,说:“我是畜生,也是爹爹生的!”

白时雨顿时愣住,张张嘴巴想了想,低声下气讨好:“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一刀给个痛快,何必把他搞得人不人,鬼不鬼?”

白飞飞一脸不服气:“痛快死?想得美!黄尾蜂怎么死,白彬彬就怎么死!你偏心,白彬彬追杀我十二年,你眼瞎看不见。如今我能打过他,你立马不瞎了。”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下来。

白时雨张口结舌,满脸通红,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手心手背都是肉,我都一视同仁……”话音未落,白飞飞一脚把桌前木椅踢得粉碎,气呼呼摔门而去。

白时雨长叹一声,恨铁不成钢:“彬彬,你好端端的惹他干什么?他已得我全部武学真传,连我都压制不了他……”

白彬彬流着泪,有气无力说:“你偏心!吃饭时,最好的菜,你只顾夹给白飞飞,他碗里堆不下,你却从不问我想不想吃。这就算了,你竟赶走我,自己带着他们母子四海遨游,逍遥陶乐。你对得起我娘吗?”

白时雨噎得说不出话来,恼羞成怒,左右开弓扇了自己两耳光,算是给两个儿子出气。又柔声安慰说:“彬儿别怕。你如今这样,也不是不可救。我们去找沈神医,他医术高超,在北庭时曾救活无数断胳膊少腿的伤兵,还救过你马叔的命!他如今隐居在楚州悬壶济世,我们的船正开去找他,他一定能治好你!”

“晚啰!宋士廉中飞针,请沈神医诊治。白彬彬担心宋士廉被救活,索性也用飞针害死沈神医。这叫自作孽不可活,害人终害己!”

白飞飞一直躲在门外偷听,此时得意洋洋跳出来,对着白彬彬扮了个鬼脸,幸灾乐祸。

宛如晴天霹雳,白时雨半晌才醒悟过来,结结巴巴问:“宋……宋……宋先生……他……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