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骂战还在继续。
台阶上院门前,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青年满脸不耐烦,手里还提着泔水桶。
台阶下,五十岁但头发花白的郑福礼低着头,满身都是被泼的泔水。
他低声下气地哀求道:“全根,你就看在我以前对你那么照顾的份儿上……”
“你照顾我啥了?”郑全根反驳:“我不想在车间干,想去坐办公室,我求了你那么多次,我都跪下来给你磕头了,你照顾我了吗?”
郑福礼下意识解释道:“这不合规矩,文书工作都要考试,办公室里基本都是读了高中的……”
他虽然是厂长,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而且他也不想干这种事。
“规矩,规矩,满脑子都是规矩!”郑全根不屑一顾:“我可不耐烦听这个。现在我是车间主任的你就是个扫大街的,我警告你别来烦我!”
“全根,我走了没地方住啊,这院子是我当初找人搭的……”
郑福礼个子挺高,但是身体瘦弱,脊背佝偻。
他的气质其实有几分斯文,只是被满身狼狈和脸上的苦相破坏了许多。
现在的他看上去就是个最普通不过的落魄老人。
他想说,郑全根从十岁父母双亡到现在二十六岁,这十六年,都是自己照顾他的。
郑全根他爹,也就是郑福礼的大哥,死之前一毛钱都没留下,家徒四壁,他看他可怜,才把他带回家,当成自己的孩子养大。
怎么不能算照顾呢。
他还在想自己对郑全根的恩情。
殊不知郑全根一看到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几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郑福礼,也紧接着心虚起来,联想到自己做过的事……
郑全根相当不耐烦,挥起泔水桶就砸了过去。
桃桃来的时候,正好撞上这一幕。
她的眼神扫过郑福礼,看到他头顶有一根肉眼不可见的金线。
那条线像有生命一般吞噬、涌动。每一次波动,郑福礼身上那稀薄的、代表气运的金光就会减弱一丝。
现在的郑福礼已如风中残烛,金光闪动,很快就要熄灭了。
她知道怎么回事了。郑福礼变成今天这样,和林巧慧脱不了干系!
最初看见林巧慧的时候,她就能看出来她身上缠着不少因果线。
那时候林巧慧也正是想用这种金线,钻进兰花姐姐身体里,偷走她的气运。
看来眼前这个,就是其中一个受害者了。
电光石火之间,桃桃定睛望去,眸光微动。
铁制的泔水桶歪到一边,落地时磕到石子儿,发出巨响,可见郑全根用了多大的力气。
砸到人脑袋上,头破血流都是轻的!
随即,刚才答应好只看热闹不靠近的桃桃挣脱开张翠兰的手,哒哒哒跑快几步,冲到郑福礼面前。
趁着大家都没回过神来,她语速飞快地说:“弯腰低头!”
郑福礼下意识低头。
桃桃伸手在他头顶虚空一挥,轻轻松松斩断
金线。
“爷爷。”桃桃后退一步,笑眯眯地说:“你头顶有一片菜叶子,桃桃取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