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雷一边走,一边不忘回头叮嘱:
\"那车厢里又闷又颠,你得做好准备。要是实在受不了......\"
\"能受!\"
王建国斩钉截铁地打断,脚步愈发急促。透过玻璃门,他已经看见远处铁轨上,那列满载木材的货车正吞吐着黑烟,像头蛰伏的巨兽。
站台上传来装卸工的吆喝声,混着火车头的轰鸣,在他听来却是最动听的乐章——只要踏上这趟车,就能尽快把建卫生所的希望带回村子。
张雷看着好友迫不及待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加快脚步跟上去。
阳光洒在两人并肩的身影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延伸到了市里,延伸到了那个即将拔地而起的卫生所。
铁轨在烈日下泛着刺目的白光,远处蒸腾的热浪扭曲了空气,将一切景物都晕染得模糊不清。
王建国眯起眼睛,顺着张雷手指的方向望去,终于在几节锈迹斑斑的车厢旁,看到了那个忙碌的身影。
二十出头的乘车长穿着洗得发白的铁路制服,肩章上沾着几片木屑,裤脚还沾着褐色的机油。
他半蹲在一节货车厢旁,膝盖上垫着破旧的笔记本,右手握着铅笔飞速记录着什么。
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不断滴落,在纸面洇出深色的圆点,可他浑然不觉,紧锁的眉头间透着股认真劲儿。
张雷用手肘轻轻碰了碰王建国,压低声音说:
\"建国同志,瞧见没?那位就是这趟货运火车的乘车长小李。别看他年轻,业务可扎实了,跑这条线路都快三年了。\"
他顿了顿,望着对方专注的模样,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
\"上个月暴雨冲垮了段铁轨,就是他带着人连夜抢修,硬是没耽误一趟货运。\"
王建国盯着小李被晒得发红的脖颈,又看看他脚下那双沾满泥土的胶鞋,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敬意。
远处传来火车头的汽笛声,悠长而低沉,震得铁轨微微发颤。
小李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抬头扫了一眼,目光在两人身上短暂停留后,又迅速回到手头的工作。
\"你先在这儿等会儿。\"
张雷拍了拍王建国的肩膀,从口袋里掏出工作证晃了晃,
\"我跟他熟,好说话。不过这趟车确实挤,我尽量帮你争取个稍微宽敞点的地儿。\"
说着,他整了整衣领,踩着枕木朝小李走去。
王建国站在原地,看着两个身影在铁轨间交谈。
小李先是皱着眉头摇头,手里的铅笔无意识地敲打着本子,显然在拒绝什么。
张雷满脸堆笑,一边比划一边解释,偶尔还扭头朝王建国的方向指两下。
热浪裹挟着铁轨的焦糊味扑面而来,王建国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远处信号灯突然由黄转绿,刺耳的火车鸣笛声再次响起,震得人耳膜生疼。
小李猛地站直身子,朝张雷挥了挥手,又低头在本子上匆匆写下几笔。
王建国屏住呼吸,看着张雷转身朝自己跑来,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亮晶晶的,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