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氏察觉到他的动作,便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话,便有些尴尬找补。
“姨母没有恶意。”
景铭看着她,笑道:“姨母日后还是谨慎为好。我是您外甥不假,但她可是皇帝儿媳。您这边侮辱她,羞辱的可是皇家的颜面。”
严氏震了震,感受到了外甥话语之间的警告之意。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忽然也有些心惊。
景铭之前看着稚气,个子也不高,是以她总将对方当成孩子,态度也随意了些。
今日他站在自己跟前,这般笑着开口警告,才让她发现对方已经长大了不少。
他是皇子,不是自己可以随意拿捏吩咐的。
“您……说得对。”
她张了张嘴,只得含糊着应下。
屋内,沈敛躺在床上回忆着刚刚之事。
侍女进来时,他吩咐对方将心腹找来。
侍女犹犹豫豫,不敢应声。
严氏交代过,这段时间不允许他劳心伤神。
沈敛的眸光渐冷,就在这时,一道橘白身影倏地窜入屋内。
他的视线落在猫儿身上,不由皱了皱眉。
“府中为何有猫?”
侍女一惊,立刻看向了小橘白。
前几日夫人吩咐将猫处理了,可这小家伙太机灵,不知道躲去了哪里。
没想到今日竟然跑到这儿来。
“应当是野猫。奴婢这就把它赶走。”侍女含糊着去追,可小橘白太灵活,三两下便躲开了。
态度悠然自得,分明对屋里极为熟悉。
末了,它跑到床边,一跃落在了沈敛身上。
它睁着圆圆的眼睛,瞧着可怜得很。
可沈敛身上有伤,它这一蹦撞到了他伤口,惹得他闷哼一声,脸色也有些发白。
侍女一惊,慌忙跑过来。
小橘白也是吓到,它虽不是人,却能分辨主人状态如何。
明明还是那张圆圆的猫脸,但沈敛却应是从它眼上瞧出了愧疚和后悔。
怕再伤到他,小家伙甚至走到了床角,而后满眼担心瞧着他。
沈敛无言。
这猫都要成精了?
侍女想抓,可床太大,她够不着。
正无奈之际,严氏回来。
见小橘白竟在床上,顿时大发雷霆。
“怎么回事?!这小畜生怎么在少爷床上!快来人抓住它!”
她虽不知儿子同顾怀宁发生了什么,但猫儿脖子上的脖圈她却是见过的。
严氏也怕猫在儿子面前晃多了,叫沈敛想起了从前。
沈敛未制止。
他从不是喜爱小动物之人。
况且这猫也不知哪来的,这般贸然上床,也不知身上干不干净。
只不过母亲刚刚脱口而出的话,却透露出了些许含义。
这小畜生。
显然这猫母亲认得,以前或许就是养在府里的。
可府里谁会养猫?
母亲可不喜欢猫儿。
小橘白看向沈敛,见他并有护它之意,立刻有些委屈和慌张。
它抬手挥了挥,已经意识到自己刚刚那一蹦闯了祸。
但沈敛不说话,它只能趁着人来之前,赶紧又窜出了屋去。
镇国公府很大,枫叶林那么大一片区域,够它藏身和捕食。
它并不想离开。
严氏没能拦住猫,只能愤愤放弃,但也交代了院中奴婢以后盯紧,别再让那小畜生进来。
沈敛沉默看着不发一语。
但他知道,府中上下有事瞒着自己。
翌日晚间时,沈敛见到了风尘仆仆而归的父亲。
沈覃站在床边,眼中皆是心疼之色。
虽说沈敛已恢复了些,但伤势并未复原,眼下还能瞧见累累伤痕。
刚刚进来前严氏已同他交代过儿子情况,叫他切勿提起那顾家女。
沈敛知父亲担忧,可视线却落在对方身后的年轻人身上。
那是沈家的旁支。
是早他几日出生的族兄。
可沈敛却知道,对方还有一个身份。
那边是镇国公夫妇的亲子。
当年舅舅将他接回府中,便将亲子送去了旁支抚养。
对方的身世知道的人不多,但沈敛却知晓,并见过对方几次。
前几年沈覃便将这个孩子带到身边,一直留在边关历练积累军功。
有他护着,亲儿子眼下虽没有世子之位,但也前途无量。
父亲这会将对方带回,难不成是怕他熬不下去,想顺理成章让对方过继回来?
沈覃知道沈敛误会了。
事实上,沈樾是先起程回来的。
沈敛来信说了严氏和顾家的矛盾,知道子嗣之事无法再拖延,是以想让沈樾先回京。
可沈樾刚出发两日,沈敛出事的加急信件便到了。
沈覃半路追上人,而后一同悄然入京。
他们本该驻守边关,这般自行入京已然不合规矩。
“好好养伤,不必多想。”他简单解释,“他不是为此事回来。”
说话间,严氏已经进屋。
她是来找丈夫的,有些重要的事想同丈夫商量。
只是路过沈樾时,她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没有多关心的意思。
一个旁支子弟,尚还不够她纡尊降贵招呼。
严氏知道丈夫留下的时间不多,这才抓紧了机会商议。
一时间,屋内便只剩下沈樾和沈敛。
“此躺回京为何?”沈敛问。
儿子失忆一事,严氏只告知了丈夫。
在她看来,一个旁支子弟定然是不会知道国公府情况的。
沈樾确实不知对方和顾怀宁的情况。
但他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
“尽快给国公府留下子嗣。”
沈敛冷淡的俊颜上没什么表情,可心下更加疑惑。
留下子嗣?
为何好端端会有这种决议?
沈樾的表情也有些复杂,一时间屋内又陷入了沉默。
没过多久,两夫妻又从外头进屋。
“敛儿,刚刚娘同你爹商议过了。还是尽快选户人家,早日成婚吧。”
严氏已经想好说辞,“你看你这一伤,差点便小命难保。若是再有个意外,国公府可如何是好。”
反正儿子已经忘记了顾怀宁,正是赶紧把亲事定下的好时机。
沈敛闻言看向父亲,不明白为何突然这么着急。
沈覃却赞成妻子,他不能让外甥折在自己手里。妹妹将孩子托付给他,他不能连个孩子都没给妹妹留下。
“你娘说得对。”他道,“趁这段时间养伤,你也好好想想,有哪家姑娘比较中意的。”
只要不是顾家那个,就都好办。
他也是刚知道,圣上已经将顾怀宁许给景铭。
沈敛皱了皱眉,不知为何下意识有些排斥这个决议。
沈覃交代完,本想连夜出城离去,却被严氏留下。
“老爷,你赶了那么多天路,还是留下歇息一晚吧。”
这么久没见丈夫,她也很是想念对方。
况且,她还有事没和对方说完。
沈覃觉得不妥,但他对妻子心怀愧疚,便还是答应了下来,打算明日一早出城。
晚间睡在床上时,严氏才道:“圣上似是有些针对敛儿。”
她将那日之事说了说,言语间满是抱怨之意。
沈覃却听着心惊。
圣上不是随意为难人的君王,若对方真如妻子所言,必然是沈敛何处惹怒了对方。
“敛儿出事前,都做了何事?”他连忙从床上坐起来。
严氏说了一些,但沈覃听着却不觉得那些事有什么会触怒龙颜。
他深思了一晚,却没有头绪。
翌日一早,当沈覃要离开时,却看见了守在门外的宫内侍卫。
经过一晚上,皇帝显然已经得到消息。
严氏变了脸色,如何都没想到宫里的消息这般灵通。
沈覃安抚了一声妻子,而后便随着侍卫进了宫去。
他私自回京,后果可大可小。
再加上儿子莫名触怒圣上,这次面圣可不好交代。
……
顾怀宁午后去宣政殿时,恰巧见到沈覃从里头出来。
镇国公回京一事还无人知晓,小姑娘见到他时也是一愣。
但很快她便回过神,立在一边恭敬行礼。
沈覃只看见一个极漂亮小姑娘站在一边,身着打扮瞧着也并非宫中之人,阳光落在她身上仿佛像是会发光。
他起先并未多想,可待从对方身边经过后,才猛然想起对方是谁。
再回过头去时,对方已经迈步进入了宣政殿,周遭宫人也全然谄媚讨好之意。
那是顾怀宁。
这般姣姣之姿,难怪儿子会念念不忘。
只是。
对方马上就要同十一殿下定亲了。
眼下这般情况,却也不知未来会如何。
沈覃突然想开怀大笑。
刚刚在殿中,他已经向圣上坦白了沈敛的身世,并交出了妹妹当年的亲笔托付书信。
如今他仍记得对方那震惊又难以置信的复杂神色。
或许,也不仅仅只有难以置信。
以他对皇帝的了解,对方肯定还会求证。
可日后若是沈敛恢复记忆,圣上该如何抉择?
顾怀宁也发现了。
今日的皇帝格外沉默心事重重。
待推拿结束,他才开口说出第一句话。
“朕之前拆散你同沈敛,你可埋怨过?”这话出口,他也知问得不妥,便很快转移了话题。
“你父亲今日应该到京了,晚上叫景铭陪你一同回去吧。”
顾怀宁才从惊讶中回神,而后便又突然听见下一句。
“朕也会尽快给沈敛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