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风大王沉默了下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善良的国王三子,竟真的带头强掳民女。
可……
他看着此刻吓得脸色苍白、身体瑟瑟发抖的三皇子,又看了看其身旁那些神色慌张的“狐朋狗友”们,眼底闪过了一丝疑惑。
为何会这般行事?
这些孩子明明本性纯良,不是这样的人啊!
“还有何话可说?”尉迟恭双鞭重重磕在一起,火星四溅,“纵恶行凶、残害百姓,今日便要替天行道!”
黄风大圣轻轻叹了一声,旋即紧紧地拎起自己的三股钢叉,做出防守的姿态,身上的妖气微微散发开来。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要取此身,便先踏过我这副妖骨!”
尉迟恭一愣,先是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周遭降临的万千玄甲军,又看了看黄风大王那视死如归、毫不退缩的作态,面色闪过惊异。
“为这腌臜国度送命,值得?”
“既受三拜,当守一方!”黄风大王淡然回应。
“好!”不远处的秦琼双锏击出龙吟,亮银甲泛起寒光,“血性儿郎!”
“敬德,这硬仗且让与我!”
“这……”尉迟恭有些犹豫,但出于对老将军的尊重,他还是点了点头,
“末将遵命!”
瞬间,周遭的战鼓擂得震天响,唐军已在乌斯藏国外架起了高大的烽火台,熊熊烈火燃烧起来。
只等秦琼一声令下,便是全面进攻。
可就在这时,李世民投影却突然轻“咦”了一声。
众将听到声音,瞬间齐刷刷地将视线投向唐皇,原本已经做出进攻姿势的手也停了下来。
君臣之间的默契在此刻表现的淋漓尽致。
李世民的眉头紧紧蹙起,手上拿着一面黄铜蟠龙宝镜,薄唇勾起一抹帝王特有的森冷,
“朕执掌山河廿载,容得下妖邪修行,却容不得颠倒黑白!”
他猛地将宝镜向前一推,镜面映出黄风大圣周身萦绕的淡金佛光,
“此役看似国力交锋,实则不过是朕试剑的棋局。”
“长公主被劫,本就是引蛇出洞的诱饵!”
宝镜泛起涟漪,将远处乌斯藏国的漫天妖气也纳入虚影。
李世民冷笑一声,看向黄风大王,
“照妖镜揭示下,乌斯藏国藏污纳垢,妖邪横行,朕早有清剿之意。”
“而你身负功德金光,却困守这浊土……”
他突然一顿,宝镜光芒大盛,
“说!究竟是哪路秃驴在背后捣鬼?”
话音刚落,在场的众人尽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魏征和房玄龄对自家陛下的坦白倒是不意外。
李世民就是这样的人。
栽赃也好、诬陷也罢,只要能完成目的,他不会吝啬任何狠辣手段。
但在尘埃落定后,也不会隐瞒自己的过错。
人皇气度在他身上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但星宝和符玄却有些无语。
你了不起,你清高!
我们他妈费尽心思帮你圆谎,你可倒好,直接自爆。
纯纯猪队友!
想到这,也不等黄风大王回话,星宝便无奈的站起身,这一举动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紧接着,她素手掀起一抹璀璨的光芒,直接点在了符玄肩膀。
「命运神权:映照」
「让目标回溯至能力的最初源头。」
符玄感知着身侧源源不断传来的混沌之力,和体内逐渐涌现的真君(太乙)之力,福灵心至般拿出了三尖两刃刀。
下一瞬,
杨戬的虚影在符玄身后缓缓凝聚。
那虚影似有神智,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嘴角挑起一丝温和的笑意,朗声道,
“本以为魂归天地再无作为,却能借你道行重握神戟!”
“痛快,痛快!”
“今日定要将这妖邪荡尽,方不负此番机缘!”
话还未说完,杨戬天眼中迸发的金光冲破云霄,神光所到之处,国都上空浓稠的漆黑妖气瞬间纤毫毕现。
原本潜藏在市井街巷,伪装成平民百姓的小妖,其真实面目瞬间暴露,青面獠牙、利爪尖耳,在金光中痛苦地嘶嚎翻滚。
藏身于深宅大院、王府宫殿的大妖,周身妖力被神光压制,庞大的身躯被迫显现,撞塌梁柱,带起一片尘土飞扬。
就连那些隐匿在山川地底的邪祟,也被天眼的力量强行逼出,在地面上狼狈挣扎。
场中的气氛瞬间一滞。
有人震惊真君神力的强大,但更多的人却震撼于眼前国度的真相。
他们有想过乌斯藏国藏污纳垢,却不曾想,这偌大的国家,竟只有不到一成的人类。
这算什么?
妖国吗?
虽是震惊,但场中之人在李世民方才的提醒下,还是有些心理准备。
唯有黄风大圣见此情形,似是想起了什么,整只妖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旋即,他怒目圆睁,三股钢叉横起,向天怒吼,脸上充满了愤怒。
“灵吉!!!”
“滚出来!!!”
嘶吼声撕裂长空,天边祥云如沸,一道富态身形脚踏九品莲台缓缓降下。
看那人,
锦斓金线耀瑞光,梵文隐现妙言藏。
毗卢冠映慈悲相,白玉容辉智慧彰。
新月眉垂窥世妄,狭眸帘掩渡迷航。
通途鼻耸乾坤气,悯世唇扬贝叶芳。
宝相庄严添异韵,灵山妙谛法中王。
“阿弥陀佛。”灵吉双手合十,宝相庄严的面容泛起悲悯之色,
“黄风,偷吃灯油之罪尚未清算,如今竟还要包庇罪人吗?
“你既已知晓贫僧手段,还不速速伏法?”
“莫要让这乌斯藏国的业火,再添上你助纣为虐的因果!
虽是这么说,但灵吉心里确实有点麻了。
万万没想到,唐军居然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黄风大王被这恬不知耻的话语气到身形颤抖,怒斥道,
“好个因果!”
“若不是真君天眼神威,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他钢叉直指灵吉眉心,
“当年你奉如来命捉拿我,如今却以百姓血肉填自己的功德!”
“我偷灯油不过为求修行,你这披着袈裟的恶鬼,踩着万千冤魂往灵山爬,倒比我这妖物更脏上百倍!”
“什么?”尉迟恭是个老实人,他认可黄风大圣的品行,所以顿时就信了这般言语,
“竟是这秃驴造的罪业?”
魏征双眼微眯,出声道,“若本相所料不错,此间原是凡人居所,是这菩萨施了魑魅手段,将百姓尽数化为妖邪,可对?”
“不止!”一旁捂着腰子的景元突然开口,“这菩萨有问题。”
“我不相信,仅凭黄风大圣一声轻唤,便能让一位菩萨如此涉险。”
“若我是他,在见到唐军莅临的那一刻,定会明哲保身,回往灵山。”
他上下打量着灵吉,突然轻笑一声,笑容里带着了然,
“我知道了。”
“你其实也不想亲自犯险,只是不得不这么做。”
“是「金箍」,对不对?”
灵吉:“?”
开了?
“卜算天机之法?”他蹙眉问道。
景元和魏征没有回答,只是互相对视了一眼,眼底带着智慧碾压的愉悦感。
确认过眼神,都是看透真相的人。
灵吉:“……”
焯!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俩人居然真的从蛛丝马迹里分析出了这么多。
离了大谱!
但转念一想,嘴角又勾起一抹冷笑。
智慧超绝又如何?
这三界总归还是要以实力说话。
想到这,灵吉不紧不慢地打了个佛号,面上再次露出慈悲之色,
“施主可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乌斯藏国气数将尽,人心早被贪嗔痴填满,此乃业火焚身之相。”
“贫僧不过借妖邪之貌,行割肉饲鹰之举。”
“让这些「妖邪」相互攻伐,看似造下杀孽,实则是将千万凡人的恶念引为劫数,以暴烈之法斩断轮回枷锁。”
他抬手虚画佛印,四周妖雾竟诡异地凝成莲花形状,
“杀生为护生,破戒是持戒。”
“待这场杀劫过后,贫僧自会以无量功德超度亡魂,将这满城血污化作灵山脚下的净水莲台。”
“施主若执着于表象,岂不见我佛「金刚怒目,菩萨低眉」,皆是慈悲?”
众人:“……”
镜流直接被气笑了,“好生不要面皮的说辞,当真是佛鼠一窝。”
黄风大圣:“……”
开地图炮是不是不太好。
鼠精也有好妖啊……
灵吉也不恼,淡笑道,“玄奘,嗔怒乃八苦之源,何苦执迷于表象?”
“你虽修善,不过杯水车薪。”
“贫僧行此霹雳手段,正是要以杀止杀——你且问这城中百姓,化而为妖,可得极乐否?”
就在这时,原本蜷缩在地的三皇子突然膝行向前,重重磕在青砖上,朝镜流拜倒。
“大僧明鉴!”
“本宫今日设计污浊大僧名节,只为引大僧诛此大魔。”
接连九次叩首后,他猛地撑着地面站起,眼中燃着滔天怒意直视灵吉,
“莫要言说你那冠冕堂皇的说辞了!”
“当真是令人反胃!”
而三皇子身后的那些“狗腿子”们,也一改纨绔之相,面带怒容,
“我父为官三十载,两袖清风!却被你妖法惑心成魔,满身贪嗔,这就是佛法?”
“我爹散尽家财造福百姓,竟被你咒成妖邪祸乱国都,这也配叫割肉饲鹰?”
其中一青年更是当场落泪,看向黄风大王,哀声道,
“国师,前日你观我父暴虐奢靡,欲与他割袍断义。”
“实则……实则我父早已化为妖邪,没了往日清气。”
“就连一向被我父宠爱的母亲,也被他凌虐致死……”
泣不成声的抽噎混着呜咽,在死寂的场中格外刺耳。
取经团伙和大唐来人闻听此言,瞬间恍然。
原来这几人早就识破了镜流的身份,甘愿扮作纨绔,以身为饵,只为引取经团伙来解救乌斯藏国。
甚至从踏入这场局开始,他们就没打算活着离开。
镜流抿了抿唇角,眼神中闪过一丝动容,终于察觉到怪异的地方。
若是真正的纨绔子弟,碰到自己这般姿色,定会如饿狼扑食,哪会止步于口头调笑。
但这些公子哥们即便深陷险境,仍恪守教养,不曾行那半分龌龊之举。
景元见状,无奈的叹息一声。
他其实早就看出了那几人身上的怪异,所以才会对自己团伙的行为这般无语。
那几人眼神澄澈得近乎纯粹,莫说干出下流之事,恐怕连风月场都未曾涉足。
与城中那些妖化后丑态毕露的“三哥”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时,一直看戏的李世民突然大笑出声,
“哈哈!菩萨,好个菩萨!”
“竟还不如我人族几位青年才俊。”
他袍袖猛地一挥,周身投影如实质般凝实,真身骤然莅临。
“传我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