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首望着青玉砖上祥嫔挣扎时蹭出的血痕,那抹暗红正被苏培盛用浸过沉香的麂皮一寸寸拭去,就像抹去帝王心尖最无关紧要的尘埃。
\"爱妃怎的指尖这样凉?\"皇帝突然握住她搭在紫檀案上的手,拇指重重碾过她藏在袖中的小瓷瓶。
安陵容抬眼时正撞进帝王幽深的瞳孔,那里面翻涌的猜忌与方才在密道里的柔情判若两人。
鎏金珐琅自鸣钟忽然发出清越鸣响,惊得捧着龙脑香匣的宝鹃险些打翻贡品。
安陵容顺势抽手斟茶,青瓷盏底映出皇帝衣襟处暗绣的龙纹,\"臣妾惶恐,祥嫔姐姐用苗疆巫蛊之术时,竟将皇后的凤钗混入邪物......\"
\"容儿。\"皇帝突然用护甲划开她腰间禁步的珊瑚珠串,\"上个月你替朕抄的《法华经》,怎么少抄了'众生皆苦'这一句?\"滚落的珊瑚珠在龙纹砖上弹跳,惊得檐下铜铃里沉睡的雀鸟倏然振翅。
安陵容颈后渗出冷汗,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御药房撞见沈眉庄与温实初私语时,窗棂外闪过的那抹明黄衣角。
她将颤抖的指尖藏进袖中暗袋,触到瓷瓶上未干的三七粉,\"皇上恕罪,那夜抄经时淳儿送来安神汤,许是臣妾困糊涂了......\"
\"淳常在倒是与你亲近。\"皇帝突然轻笑,鎏金护甲勾起她鬓边衔珠金凤的尾羽,\"就像当年你与莞贵人同住碎玉轩时......\"话音未落,外间突然传来玉器碎裂声,紧接着是淳儿带着哭腔的告罪。
安陵容透过雕花槅扇望去,正看见淳儿跪在满地瓷片中收拾碎玉观音。
那尊送子观音是皇后昨日才赏的,此刻莲座碎片里竟渗出暗红液体——与祥嫔宫中搜出的血咒符纸如出一辙。
\"皇上!\"沈眉庄突然捧着明黄卷轴疾步而入,鬓边木槿绢花在夜风中簌簌颤动,\"慎刑司来报,祥嫔的换魂阵需要四个阴时生的祭品,除已暴毙的三个宫女外......\"她突然瞥见安陵容苍白的脸色,话音戛然而止。
皇帝手中茶盏重重砸在案上,溅出的茶水在《洛神赋图》上洇开血色,\"传旨!
祥嫔卫氏即刻处死,尸身不得入妃陵!\"他突然转向安陵容,目光扫过她藏在袖中的瓷瓶,\"至于安嫔......\"
\"皇上!\"甄嬛突然捧着鎏金香炉闯进来,炉中飘出的青烟在空中凝成凤纹,\"臣妾斗胆,方才在祥嫔枕匣中发现此物。\"她跪地高举的锦帕上,赫然是半枚刻着凤印的翡翠耳坠——与皇后今日戴的那对分毫不差。
安陵容看着皇帝暴怒离去的背影,指尖终于松开几乎捏碎的瓷瓶。
当苏培盛尖声宣旨晋她为安嫔时,她注意到甄嬛绣鞋边缘沾着的紫藤花粉——正是今晨她让宝鹃撒在御花园的。
庆功宴的丝竹声在储秀宫响起时,淳儿正举着糖葫芦凑近檐下铜雀笼。
安陵容望着琉璃灯下沈眉庄与甄嬛交握的手,突然发现她们腕间都系着浸过朱砂的红绳——与那夜在密道中束缚祥嫔的白绫质地相同。
\"小主,该饮合欢酒了。\"宝鹃突然出声,铜尊里晃动的酒液映出安陵容鬓边微乱的珠翠。
她举杯时瞥见廊柱后闪过一抹浅碧裙角,那个扫洒宫女低垂的眉眼间,竟有七分像两年前投井的妙音娘子。
夜风卷着残荷香掠过水榭,安陵容借口更衣离席时,发现那个眼神闪烁的宫女正在太湖石后焚烧纸钱。
跳跃的火光中,她看清对方耳后淡青色胎记——与内务府记载中,去年暴毙的余答应乳母之女的特征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