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桑族长说苗人不懂这些,愿全权交由王爷处置。”
盛霖聪微微颔首,挥手示意来人退下。待房门轻掩,他转身望向窗外如墨的夜色,忽然对侍立一旁的马涛笑道:“明日天一亮,我们便启程前往苗疆。”
夜色沉沉,窗外的雪渐渐小了,簌簌的落雪声衬得屋内愈发静谧。盛霖聪倚在床头,侧首看向李若初,温声道:“若初,明日我还得去一趟苗族,有些事情需亲自处理。”
李若初指尖轻轻攥着被角,低声问:“要紧吗?”
盛霖聪唇角微扬,安抚道:“是好事,不必担心。”
她略略松了口气,却又忽然抬眸,眼中带着几分期许:“那……年前能回来吗?”
盛霖聪沉吟片刻,才缓缓道:“应该可以的吧?”
次日清晨,盛霖聪去向穆琇辞行。得知并非坏事,穆琇也未多言,只细细叮嘱他添衣御寒,莫要受了风寒。
早膳过后,雪仍未停,只是稀疏零落,不似前几日那般铺天盖地。盛霖聪披上大氅,与马涛、独孤等人翻身上马,踏着薄雪策马出城,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雪幕之中。
四日后,当最后一缕暮色沉入群山,盛霖聪一行终于抵达苗疆西岭。早有矿上的管事提着风灯迎上来,引着众人向深山行去。
矿脉前火光通明,将近数百名苗汉工匠正在寒夜中忙碌。盛霖聪紧了紧墨狐大氅的领口,呵出的白气在火光中若隐若现:“苗族的弟兄们也来了?”
“回王爷,”管事搓着手笑道,“阿桑族长特意派了寨子里最好的猎手和樵夫来帮忙。说是冬日里正好得闲,只要管饭就成。”
盛霖聪望着那些在矿堆间穿梭的苗人身影,轻声道:\"苗族的兄弟们工钱照发,每日现结。\"
“遵命!”管事先是一怔,随即躬身应下。
“今年这年关,大伙怕是都回不去了吧?”盛霖聪忽然问道。
管事面露难色:“确实如此。不过属下早与工匠们说好了,他们也都理解。”
“传本王的话,”盛霖聪大声说道,“这些日子工钱加倍。另外......”他顿了顿,“本王今年就在这山里,陪弟兄们过年。”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欢呼。盛霖聪转身对贺焰吩咐:“你现在即刻回云州,禀告若初和母亲,就说我今年留在苗疆过年。”他略一沉吟,“再告诉王妃,云州城建设就按我们议定的章程办。你过了年再回来,记得带上几位制作火铳的兵匠过来。”
待贺焰领命而去,马涛忍不住低声道:“王爷何必亲自在此督工?”
盛霖聪看着马涛背上的桐木长筒,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我要在这里,造一件改天换地的利器。”
是夜,营帐内烛火通明。当盛霖聪展开长筒中的图纸时,马涛等人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密密麻麻的图样上布满了他们从未见过的机括结构。
“王爷,这是......”
“火炮。”盛霖聪的手指划过图纸,“一炮之威,可抵百弩。城墙可破,千军难挡。”他的声音在寒夜里格外清晰,“从明日起,我们要在采矿之余,先建三丈高的熔铁炉......”
听着王爷口中那些闻所未闻的“膛线”“倍径”之说,几个武人面面相觑,满脸问号,但是却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跃跃欲试的火光。
腊月二十九,云州周王府。
贺焰话音未落,李若初手中的茶盏便轻轻一颤。穆琇垂眸捻着佛珠,半晌才道:“罢了,大事要紧,不回来就不回来了吧。”
除夕夜,云州城万家灯火。此起彼伏的烟花照亮雪夜,却照不进周王府寂寥的厅堂。原来今年年夜饭,盛霖聪和穆子英都缺席了。穆震举杯强笑道:“来,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
而在百里之外的深山里,盛霖聪正与阿桑族长举着竹筒酒,围着篝火唱起苗家的迎春调子。跳跃的火光映在岩壁上,将那尊还未成型的炮模照得忽明忽暗。
初一破晓,贺焰带着一队兵匠踏雪出城。他们身后,新年的第一缕阳光正穿透云层,将城墙上的冰凌照得晶莹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