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秋筱宫的超天才(1 / 2)

几天后,东京,深夜。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皇居外苑黑沉沉的松林,如同浸透了墨汁的裹尸布。

湿冷的空气里弥漫着百年古木的腐朽气息、远方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光污染,以及一种无声的、令人窒息的肃杀。

明治时期修建的巨石围墙在探照灯惨白的光柱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墙头缠绕的、带着倒刺的最新式感应电网,在夜色中发出几乎不可闻的、高频的“滋滋”声,如同毒蛇吐信。

巡逻的近卫师团士兵身着笔挺的黑色立领军装,戴着白手套,手持奇美拉步枪,靴跟敲击在古老石板路上的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每一步都精确如同节拍器,带着金属的冰冷回响。

他们覆盖着防弹面罩的脸上只露出毫无感情的双眼,瞳孔在夜视仪的幽绿微光下如同鬼火。

空气粘稠沉重,仿佛连时间都在这森严的堡垒中被冻结。

一辆通体哑光黑、没有任何标识的丰田世纪轿车,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过被严密监控的二重桥。

车轮碾过特制的消音路面,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车窗是深不可测的单向玻璃,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车内,空气凝滞得如同真空。

丰川祥子端坐在后座真皮座椅上,背脊挺直如松,没有依靠椅背半分。

她罕见地没有穿着那身象征权力与铁血的陆军大佐墨绿色军服,也未佩戴那柄饮血无数的无铭武士刀(为了保证不会威胁到天皇陛下)。

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剪裁极致精良、面料奢华的炭灰色羊绒套裙,裙摆恰到好处地落在膝盖下方。

颈间一串色泽温润、颗粒饱满的Akoya珍珠项链,耳垂上是同系列小巧的珍珠耳钉。

妆容是最高级美容师耗费两小时完成的“无妆胜有妆”,每一根发丝都服帖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如同白瓷般的额头。

此刻的她,褪去了战场上的凌厉硝烟,收敛了情报局的森冷权谋,像一位即将出席顶级画廊开幕酒会的名媛,优雅、矜持、无懈可击。

只有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偶尔掠过一丝比窗外夜色更沉的、无机质般的寒光,如同深潭冰面下的暗流。

她的左侧,若叶睦少佐如同最完美的影子。

一身与祥子同色系的及膝裙装,衬得她肌肤愈发冷白。

长发一丝不苟地盘起,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

她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姿态无可挑剔,却僵硬得如同橱窗里的人偶。

那双标志性的、深潭寒冰般的眼眸直视前方,空洞得映不出任何光影,仿佛灵魂早已抽离,只留下一具精密执行指令的躯壳。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静谧。

右侧,三角初华少佐则呈现出另一种紧绷。

她依旧穿着笔挺的陆军少佐常服,墨绿色呢料,金色绶带,擦得锃亮的铜扣一丝不苟。

然而,过于僵硬的坐姿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修剪整齐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年轻的脸庞上努力维持着肃穆,但微微颤抖的唇角和不自觉地吞咽动作,泄露了这位初次踏入帝国权力最核心禁地的年轻军官,内心是何等的震撼与惶恐。

每一次窗外巡逻士兵的靴跟叩击声,都像鼓槌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轿车最终停在一扇巨大的、由整块黑檀木雕刻着菊与刀纹章的门扉前。

没有卫兵上前开门。

车门无声地自动滑开。

冰冷刺骨的夜风瞬间灌入,带着皇居深处特有的、混合着陈年线香、古木和石头的阴冷气息。

一位身着传统墨色丝绸羽织袴、身形佝偻如虾的老者,如同从门扉的阴影中直接浮现出来。

他脸上的皱纹深如刀刻,层层叠叠,几乎淹没了五官,唯有一双眼睛,浑浊昏黄,却如同千年古井,深不见底,沉淀着无尽的岁月与秘密。

他便是侍奉了德仁、文仁、悠仁三代天皇的内大臣——

德川忠正。

“丰川大佐,”老者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枯叶摩擦,“请随老朽觐见。”

他没有看初华,也没有看睦,仿佛她们只是祥子携带的两件无关紧要的行李。

祥子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得如同经过最精密的测量。

“有劳德川大人。”

她的声音清冷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如同玉磬轻击。

德川忠正缓缓转身,迈着细碎而无声的步子,引领着三人,踏入了门后那深不可测的黑暗。

沉重的黑檀木门在她们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与声响。

门内,是一条幽深得仿佛没有尽头的长廊。

脚下是冰冷光滑、历经无数脚步打磨得如同镜面的金丝楠木地板。

两侧是高达数丈的金箔屏风,在廊壁隐藏式灯带散发的微弱、惨白的光线下,屏风上描绘的狩野派水墨山水——

狰狞的云龙、搏杀的武士、血染的战场

——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压抑的动态感,仿佛随时会破屏而出,将闯入者撕碎吞噬。

空气粘稠冰冷,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线香气味,以及一种更为深沉的、属于权力和死亡本身的腐朽气息。

只有德川忠正脚下那双古老的平底木屐,在寂静中发出“嗒……嗒……嗒……”的轻响,如同某种来自黄泉的计时器,每一步都精准地敲在人心最脆弱的地方。

初华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在这绝对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喉咙,冷汗顺着脊椎滑下,浸湿了军服的内衬。

她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去看两侧那些仿佛在狞笑的屏风武士。

睦则依旧面无表情,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精确地跟随着祥子的脚步,每一步的距离都分毫不差。

不知走了多久,仿佛穿越了时间的隧道,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处转折。

德川忠正在一扇相对低矮、由整块紫檀木制成的推拉门前停下。

门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天然的木纹在幽光下如同流淌的血脉。

“丰川大佐,” 德川忠正的声音如同鬼魅低语,浑浊的眼珠转向祥子,“御前规矩,请脱履。”

祥子没有任何迟疑,微微屈身,动作流畅而优雅地脱下了那双意大利手工定制的黑色小羊皮高跟鞋。

她将鞋整齐地摆放在门侧特制的桐木鞋托上。

初华和若叶睦也立刻照做。

冰冷的木地板瞬间将寒意刺入脚心,初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德川忠正拉开紫檀木门。

门内,光线骤然变得更加昏暗、压抑。

空间不大,地面铺着厚实柔软的猩红色波斯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

空气里弥漫的线香味道更加浓烈刺鼻。

正前方,是一道垂落的、厚重无比的深紫色天鹅绒帘幕。

帘幕上用金线绣满了细密的、象征着至高皇权的十六瓣八重表菊纹。

帘幕之后,隐约可见一个端坐的人影轮廓,以及几盏如同鬼火般摇曳的、散发着微弱暖光的古式宫灯。

“止步。”

德川忠正嘶哑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