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道:“钟书记是啊,我们东洪正好处于曹河、光明区和经开区三地交界的位置,我们不止是为了东洪自己在考虑,从整个东原上看,整个东原北部县区没有发电厂。”
钟毅书记侧头看向墙上挂的东原地图,地图已经有些陈旧,但上面的线条和标记依然清晰。他眯着眼,仔细地看了两三分钟之后说道:“好呀,你说服了我。但是我不是说推脱责任的话,这电厂的事还是政府在主抓,我原则上同意,政府那边你还是要主动给庆合还有登峰同志做好沟通汇报。”听到钟书记原则上同意,我心中一阵欣喜,知道事情有了转机。
我心里庆幸,只要钟书记这里表个态,那其他事情必然会顺利推进。谢过钟书记之后,我说道:“钟书记,现在我冒昧地问一句,东洪的县委书记,组织上是怎么考虑的?”我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钟毅书记听完之后微微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用一只手在裤子上搓了两下,说道:“朝阳啊,这个问题我给你交个底,市委还没有考虑清楚。”钟书记都没有考虑清楚,这个回答让我有些意外,但也能理解市委在这个问题上的慎重。
我说道:“钟书记,我给您报告,现在联合调查组的正式报告已经下发到了县里面,这次要处理的干部不少,有两个还被追究了刑事责任,十多名干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处分。现在都在讲一手抓改革开放,一手要抓稳定大局,县里还是需要有县委书记来把舵的。”我详细地汇报了县里的情况之后,希望能引起钟书记对东洪县委书记人选的重视。
钟书记带着一丝好奇,看着我说道:“朝阳,你想让组织给你派个书记过去?我跟你说,组织上不是没人派,而是可选择的干部太多了。有时候选择多比没有选择还要麻烦。再加上老张也一直有意让你独当一面,市委还没充分考虑好,所以就没往东洪县派书记。”
我说道:“钟书记,说实话,东洪县本土还是有不少干部表现不错的,比如县委副书记刘进京同志和常务副县长刘超英同志,这两位同志工作都很稳重,经验上也都很丰富。”
钟书记努力在脑海中回忆着刘进京和刘超英两人的形象,一边缓缓点头,一边思考着。沉吟片刻后说道:“好,这个县委副书记刘进京、常务副县长刘超英,这两位同志算下来年龄都不小了,应该50出头了,他们俩谁年龄更小一些?”
我想了想后说:“应该是刘超英同志年龄稍小些,今年大概五十二三岁。”
钟书记笑了笑:“朝阳,你这推荐显得太仓促了,不够严谨。你到我这里推荐干部,干部的基本情况得搞清楚,年龄现在可是硬杠杠。”
钟毅书记没在这细节上纠结太久,接着说:“这样吧,我让组织部门去了解一下。你的意思是想在东洪县本土产生一位县委书记?”
“钟书记,我属于外派干部,如果县委书记也是外派的,自然需要熟悉情况的过程,这会耽误县里发展,而且新书记和县委班子还有个磨合阶段。所以我冒昧建议,看看能否从刘进京和刘超英两位同志中产生一位县委书记?”
钟毅书记微笑着说:“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就是刘超英嘛。刘超英同志很成熟,但我有个担心——泰峰同志现在在东洪县搞的是只报喜不报忧。你来了之后,我了解到东洪的问题很复杂,你处理得很有技巧。要是你经验更丰富些、年龄再成熟些,直接破格提拔也不是不可能。”
听闻钟书记有意破格提拔,我心里微微一颤:难道真有这样的好机会?
钟毅书记接着说:“不过,干部成长还是要遵循科学规律。适当时候可以破格提拔,但原则上仍应遵循成长规律。有时候多蹲蹲苗,对后期成长有好处。”
聊完县委书记的话题,我又向钟书记汇报了县里调整几个副县长和县委常委的事。
钟毅书记说:“这没问题,市委全力支持。之前把人事权给你放开,就是让你大胆启用干工作的干部。我已经给尚武交代了,你拟个名单,市委考察后照单全收,该提拔提拔,该重用重用,绝不让干工作的人背包袱。”
有了人事大权,我心里踏实不少。和钟书记聊了足足20分钟,我深切感受到他对我的支持。
与此同时,东洪县县委组织部部长吕连群来到县政协主席胡延坤的办公室。胡延坤见到吕连群后,很是热情的添茶倒水、点火抽烟——这些都是最朴素直接却有效的待客方式。
吕连群坐下后苦笑道:“胡主席,我给您汇报,向南的事我找县长说了,他没同意。”
胡延坤叹道:“没同意也正常,刚被免职就启用,可能性太小。我一直跟向南说,得等县长消了气再说。”
吕连群无奈道:“等县长消气,我估计都不是组织部长了。现在外界都在传,说下一步我要被调整,只保留县委办主任的职务。主席,下一步接任组织部长的是本地干部还是外地干部,还不好说啊。”
胡延坤抽了口烟,无奈地说:“朝阳县长把自己当包青天了。你看石油公司那件事,完全搞成责任追究了,还让我家玉生半个月内筹一百八九十万回来,这只能把炼油厂卖了。”
吕连群接过话茬:“昨天开教师工资拖欠专题会,年轻人年轻气盛,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总觉得只有自己想着群众。多碰几个钉子,就知道这秤砣是铁打的了。”
胡延坤又抽了两口烟:“让他碰钉子恐怕不容易,他现在可是有市委市政府撑腰,据说省里也支持他。”
吕连群附和道:“可不是嘛,要没关系,这么年轻怎么能到百万人口大县当县长?就说吨粮田那件大事,他都敢往上报,要不是市里领导撑腰,谁敢这么干?”
胡延坤摇摇头:“我都要退居二线了,不想再掺和县里的事。以前泰峰在的时候,大家都很默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县里运转得多好?现在县乡村三级干部意见都很大,拿掉了三分之一的地方附加,各乡镇一年少收50万收入。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就是集中力量办大事,群众一年多交200多斤粮食算什么?这样群众负担不大,县里也轻松,一切都能正常运转。”
两人在办公室说了三十多分钟,吕连群又说:“他把公办教师的问题压给银行和石油公司,但民办教师的问题没解决。我从振海那听说,各乡镇开始大幅裁撤民办教师了,乡里没钱养这么多教师,很多学校九月一开学恐怕都要停摆,到时候看县长怎么解决。”
胡延坤叹道:“唉,东洪县要乱套了,以前稳定和谐的局面被彻底打破了。”
吕连群说:“主席,现在老焦主任不在东洪县,还得您牵个头,下一步工作总得有人给东洪的干部说句话。”
胡延坤摇头:“我了解过临平县的情况,临平县人大老主任邹镜池,最后不也被平安县的干部搞得灰头土脸?有些时候实在没办法,这个头我撑不起来。我觉得还是得靠群众……民办教师的事就是个很好的契机。”
吕连群很是神秘的道:“主,我听说公安局长和他不是一路人……”
县公安局里,田嘉明让人找来一台21寸彩色电视机放在会议室主席台上,现场座无虚席,大家观看有线电视台制作的新闻样片。未剪辑的样片足足20多分钟,比东洪县新闻时长还长。
主持人刘晓雯字正腔圆地介绍后,镜头跟着摄影师采访了李寨乡群众和参与挖掘的民警。所有在场公安民警都跟着视频镜头,详细还原了挖掘出银元土罐和双耳瓶的经过,相关民警逐一出镜回忆情况,从接到报案、组织挖掘到将物品送到派出所再转至公安局,都有签字手续。最后,公安局办公室主任出镜说明,物管室钥匙有两把,一把在办公室,一把在前任公安局局长沈鹏身上。
片子放完,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沈鹏独自接触过这些物品,嫌疑最大。但田嘉明心里清楚,自己虽有周海英等人支持,但沈鹏背后是政法委书记李显平。自己还没正式担任公安局长,若直接找沈鹏要东西,肯定会得罪李显平,日子不会好过。于是他搞出了这出电视新闻片。
新闻结束后,田嘉明和公安局的几个干部迅速搬走电视和电线,重新坐回主席台。田嘉明看着台下干警说:“同志们,明天是我来东洪县第五天,现在开个全体见面会。刚才放了个小片,下班前我们也征得了县长同意,如果银元找不到,就把这片子放在东洪新闻里,让全县干部群众看看,东洪县公安局出现了骇人听闻的失窃事件!”
田嘉明有自己的手段,能从平安县到东洪县当公安局长,绝非仅靠运气。他清楚沈鹏当公安局长时在局里必有势力,这情况肯定会很快传到沈鹏耳朵里——这算是给沈鹏递话,若不交回银元,别怪自己不客气。
田嘉明讲完开场白,万金勇接着说:“同志们,继续开会。县委、县政府李朝阳县长给公安局定了目标:做人要有骨气,单位要有正气,队伍要有志气。局党委研究决定,把‘三气’建设作为公安局阶段性目标,推选出一批‘三气’单位和个人。下面我宣读‘三气’公安局建设方案。”
正如田嘉明所料,公安局开完会不久,就有人向沈鹏汇报了情况。沈鹏听完极为震惊——他虽曾是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但现在没权去公安局看新闻片了。听完汇报,他清楚这目标直指自己。
此时毕瑞豪心情不错,县里帮忙销售了他库存的一部分掺混肥,让东洪回了不少款。
沈鹏对毕瑞豪抱怨:“田嘉明简直就是李朝阳的一条狗!搞个新闻片出来,不就是针对我吗?”
毕瑞豪劝道:“沈常委啊,你何必再掺和这些事?就差那点银元吗,把银元退回去不就得了?”
沈鹏激动地说:“退回去?怎么退?退了不就坐实是我拿的、我卖的吗?就算能退吧,这些都好办,关键是我找不到那1000个银元啊!下乡收银元的贩子直接买走了,我上哪找去?现在就是想还,我都没东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