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榻摇晃得愈发剧烈,帐幔在夜风里轻轻飘动,将屋内旖旎的气息都笼在其中。
隔壁营帐。
宁阳搬来一把雕花檀木椅,裙摆扫过满地尘土,她就这样安静地坐在文秀面前,像打量一件精致却破碎的瓷器:“文姑娘,咱们说说话?”
笼中的文秀缓缓抬起头,发丝黏着干涸的泪痕,华贵的襦裙早被扯得褴褛。
她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殿下折煞我了,与我这阶下囚有什么好谈的?”
宁阳轻笑一声说道:“我心里实在好奇。洛一,湘儿,南笙,我们四人爱他都有缘由。可以说有理有据,可你……”
她凑近几分,眼中满是探究:“当年北城门保卫战,你从花都奔袭,放下千金之躯闯入他的营帐。那些露骨的言语,说他身边需要个女人,你愿自荐枕席……这般举动,当真令我惊讶。”
文秀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无尽的苦涩:“殿下又何尝不是?为了得到孟大人,不惜以死相逼,上演偷梁换柱的戏码,这手段可比我大胆多了。”
宁阳的神色瞬间黯淡,她垂下头,发间明珠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文秀,你从未见过真正的他。
你眼中的孟皓清,是被朝堂磋磨得满身棱角的模样。
你没见过他鲜衣怒马的少年意气,没见过他在月下饮酒时的洒脱。”
她抬起手顿了顿说道:“他的意气风发,你以为俞州之战以少胜多、孤身涉险推翻崔炎、北城门高呼‘面朝苍生背朝主’,这些就是他的全部?
不,这些不过是枷锁。从他苏醒那刻起,他就被父亲和我父皇推着走,他没有办法,他做不了他想做的事情,天下苍生的重担,就像无形的绳索,将他捆得死死的。”
文秀靠着笼壁缓缓坐下,她仿佛看到了遥远的过去:“我又怎会不知?在花都谦儒学院时,他不必伪装身份,不必算计人心。
那时的他会躺在桃树下打盹,会带着我们逃课,整个人像春日暖阳般自在。”
她的声音渐渐哽咽:“我爱的,就是那个无拘无束的孟皓清啊……”。
宁阳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椅把上的雕花,眼神中满是怅惘:\"文姑娘,你可知道,他想要的自在,终究是遥不可及的梦。\"
她顿了顿,声音里染上几分追忆的沧桑:\"他也曾试图逃离这朝堂的旋涡。那时,我和父皇的所作所为伤透了他的心,他一气之下住进探清府,每日只与花草作伴,再不问朝堂之事。
可天下哪有这般容易的事?眼看着奸佞当道,局势动荡不安,他又怎能真的袖手旁观?命运的齿轮一旦转动,又岂是他一人能停下的?\"
夜风拂过营帐,烛火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恍若她口中那段曲折的往事。
文秀抬起黯淡的眼眸,目光直直地盯着宁阳,像是要从她脸上看穿她的真心:\"那殿下呢?当年费尽心机得到他,如今却要与旁人共享他的爱,这般委屈自己,究竟是为何?\"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几分不解,更多的是难以言说的酸涩。
宁阳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眼神却愈发坚定:\"益合并非滥情之人,这点,在花都时你应该就有所察觉吧?
谦儒学院里多少女子对他倾心,可他始终恪守君子之道,不曾有过半分逾矩。\"
她的思绪仿佛回到了那段青葱岁月,语气不自觉地变得轻柔:\"我爱他,爱他的洒脱不羁,爱他不拘泥于世俗的条条框框;爱他的谦逊自持,从不因才华横溢而狂妄自大。他就像夜空中最明亮的星,独一无二,值得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说到这里,她眼中泛起盈盈笑意:\"至于与姐妹们共享这份爱,在我看来,并非委屈,而是幸运。能与同样懂他、爱他的人相伴,一同守护他,这何尝不是一种圆满?\"
文秀说道:“那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