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眼神示意给到斛律羡,殿内甲卫立时有序撤出,独留下斛律羡,厍狄伏连二将按剑而立。
高阿那凝眸望向天子,只见他微微颔首,眼底温润。
只得缓缓屈膝行礼:“臣妾告退!”
临退时,宫人已经鱼贯而入,铺设锦席,陈设玉案,珍馐美酒次第罗列。
数次回首间,天子始终温颜相对,而长兄始终只是一道冷峻背影。
这十步走得漫长无比,连那些设案的宫人,都已先一步退出殿外。
直至踏出殿门,长兄微微侧首,轮廓之颜尚未看透,就被朱漆宫门一寸寸掩去。
转身一道秋风拂过,扬起薄纱飘逸,抬首望着墨色苍穹那轮孤月,久久立在殿外不肯离去。
罗袖生寒,不觉已是清泪暗垂。
权臣之女嫁作傀儡天子,她该如何护自己的丈夫?
高澄与元善见已是隔案相对而坐,缓缓注酒入觞,唇角含笑:
“陛下,此时人都离开了,是否也该说说,陛下是如何布局了吧?”
元善见皮笑肉不笑:“卿既如此问,那朕倒要请教,大将军呢?‘禅让’之礼可选定良辰吉日?”
两人之间眸若寒刃相对,唯有烛火摇曳破除凝滞。
“怕是陛下说笑......臣一心只以社稷为重,陛下如此说,便是大大的冤枉微臣了!”
“微臣?”元善见冷笑:“大将军何故自称微臣?微臣能施拳于君?微臣能夜叩宫门?微臣能勒兵入宫?”
“大将军何必故作谦辞?这天下,谁人不知——”声音陡然转泣,“卿之权柄,早可操废立之事,效司马故事......既要这江山,何不痛快些?”
“却偏要留朕在这龙椅上,一番羞辱又一番称忠?”
高澄神色不动,只是缓缓将酒觞举至唇边,微抿着琼浆。
待天子语毕,方仰首一饮而尽,重重置下酒觞。
千秋门处,唐邕按剑来回巡视,目光扫视着工地。
几十甲士执戟环立,严密监视着数苦役背负黄土,抬运青石。
将那宫里挖出来的幽深隧道一寸寸填埋回去。
一小兵急急跑来:“都护大人,太原公已经审出了......”说道此,覆手掩盖唇口,低声说道:“与天子同谋的人,正叫您过去!”
唐邕眼神一凌,厉声喝令:“动作都麻利点,五更前务必填实咯!”
再嘱咐宫卫:“好生盯着!”
随即快步向五华楼跑去。
入内只见毕义云执的皮鞭稠着血,余数酷吏立在他身后。
满殿宫人匠役已是面目全非、皮开肉绽。
有的颤抖俯首,有的横躺蜷缩在地上,旁边的钉板满是血腥、炮烙仍是猩红。
心头不由一颤,瞧高洋,端坐在胡床上,仍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太原公!”
高洋冷然掷出一卷名册,沉声道:“即刻调兵围住这些人府邸,将名册上的人通通捉拿到廷尉府,传令各城门守卫,开城门时严守警备,绝不能叫名单上有一人能逃出邺城。”
“诺!”
唐邕抱拳退出后,打开名册速扫一眼,又迅速合上,翻身上马,就疾驰去往兵曹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