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3?”
吴恨凑过去,屏幕上的曲线像被雷劈过的树枝,
“正常神兽恐惧阈值也就三百出头……”
他扭头盯着旺财,后者正用脚尖蹭地砖,金链子在领口晃得人眼晕。
“我真没动刑!”旺财举手投降,
“就跳了《最炫民族风》《小苹果》《极乐净土》……”
“停!”林七夜揉了揉太阳穴,
“《极乐净土》?你从哪儿学的?”
“护士站小杨教的……”旺财声音越来越小,
“她说现在年轻人都爱这个……”
老周突然按下监测仪的打印键,纸卷“唰”地吐出来:“看这个。”
他指着波浪线最陡峭的一段,“每次你跳舞到第二段副歌,它心率就飙到危险值。”
他扯下口罩,
“再晚半小时送来,这雷兽得心力衰竭而死。”
吴恨把雷兽轻轻放在病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单边角。
三天前他让旺财去“吓唬”雷兽,本意是用点心理战术逼它开口,
谁能想到这混球把审讯玩成了老年迪斯科现场?
他盯着雷兽眼角没擦干净的泪痕,喉咙发紧——这哪是神兽,分明是被吓破胆的流浪狗。
“醒了。”林七夜突然说。
雷兽的睫毛颤了颤,浑浊的眼睛慢慢聚焦。
它看到吴恨的瞬间,浑身剧烈发抖,
原本蜷缩的身体拼命往床头缩,直到撞在铁栏杆上才停住。
喉间发出的呜咽不再是雷霆轰鸣,倒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别怕。”吴恨蹲下来,尽量放软声音,
“我们不是来伤害你的。”
雷兽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它挣扎着支起前爪,却因为脱力又摔回床上。
嘴角渗出血沫,一字一顿道:“杀了我……求你……”
“为什么?”林七夜靠在窗台,声音像浸了冰水,
“高天原的神兽不该这么贪生怕死。”
雷兽的耳朵猛地耷拉下来。
它盯着自己爪心结痴的伤口,轻声道:“红月……给我打了标签。”
它抬起头,眼底翻涌着绝望的光,“他们要我当钥匙,开神庭的门。”
“可我宁肯死……也不让那些怪物进高天原。”
吴恨心里“咯噔”一声。
红月的标签他见过,之前在尸兽脖子上也有类似的电灼痕迹。
可雷兽宁愿死也不愿合作……他突然想起孙悟空说的“时间里的虫”,
难道红月要开的不只是人间的门?
“我可以帮你销毁标签。”吴恨说,“但你得告诉我,神庭的门在哪?红月要开它做什么?”
雷兽别过脸去:“说了你们也守不住。”
“高天原的神都死了……死了五十六年零三个月。”
“什么?”林七夜猛地站直,
“五十六年前?”
雷兽没理他,只是重复:“杀了我。”
吴恨捏了捏眉心。
他能感觉到雷兽的绝望像团阴火,烧得空气都发闷。
镇魔司需要高天原的情报,可强逼只会让它更抗拒。
他突然瞥见窗外李毅飞正踮脚往医务室里看——这位大总管还记着他说的“给雷兽取名”呢。
“我给你两个选择。”吴恨说,
“第一,现在死,我让人把你骨灰送回高天原。”
“第二,活着,当护工。”
他指了指窗外的李毅飞,
“管后勤,不用再关笼子,三餐有肉,还能在院子里遛弯。”
雷兽的耳朵动了动:“护工?”
“对。”吴恨笑了笑,
“就像旺财那样。”
他故意瞥了眼缩在墙角的旺财,后者立刻挺直腰板。
雷兽沉默了很久。
最后它垂下头,用前爪轻轻碰了碰吴恨的手背——这是它被抓来后第一次主动接触人类。
“我选第二个。”它说,
“但得给我取个名字。”
“来福。”吴恨脱口而出,
“护工来福。”
雷兽(现在该叫来福了)歪了歪头,似乎在品味这个名字。
它突然说:“化鲸……还活着。”
“化鲸?”林七夜皱眉,
“高天原的水神?”
来福闭上眼:“五十六年前,神庭突然降罪。”
“所有神都被封进玉匣,只有化鲸逃了。”
“它说……”它的声音越来越低,
“它说神庭的门后,有比红月更可怕的东西。”
医务室的空调突然“咔嗒”响了一声。
吴恨感觉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五十六年前,正是人间灵气复苏的起点。
难道高天原众神的消失,和人间异变有关?
“叮——”
林七夜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他看了眼消息,抬头对吴恨说:“风祭家来消息,”
“说有位叫王面的客人,和他们家的柚梨泷白杠上了。”
他把手机屏幕转向吴恨,照片里两个身影在樱花树下对峙,
一个戴青铜面具,一个握薙刀,“说是要等我们去评理。”
吴恨低头看向来福。
这只曾经的雷兽此刻正闭着眼,呼吸逐渐平稳。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它身上,皮毛上的血痂泛着淡金色,倒真有点护工的样子了。
“走。”他扯了扯林七夜的袖子,
“先去风祭家。高天原的事……”他看了眼还在墙角罚站的旺财,
“让来福慢慢说。”
旺财立刻小鸡啄米般点头,刚要开口,
就被林七夜拎着后领推出门:“先把《护工守则》抄二十遍,”
“特别是‘禁止对被拘留者表演歌舞’那一条。”
走廊里响起旺财的哀嚎。
吴恨最后看了眼病床上的来福,转身时,
袖中斩魔刀的镇魔纹微微发烫——红月、高天原、突然出现的王面……
这潭水,确实越来越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