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被淹没的礁石露出来,表面爬满暗红色的海草,在风里晃得像无数只手。
吴痕的符纸\"呼\"地烧起来,他骂了句:\"操,这海草有问题!\"
林七夜的降魔钉刺进最近的礁石。\"当\"的一声,
金属碰撞的脆响里,礁石裂开道缝,暗红液体\"咕嘟咕嘟\"往外冒,腥甜味瞬间浓得呛人。
安卿鱼后退两步,鞋底磕在块圆溜溜的东西上。
他弯腰捡起——是块贝壳,里面卡着片碎玉,纹路跟记忆里的黑玉一模一样。
\"林队!\"他喊了声,
\"看这个!\"
林七夜转身的瞬间,海面突然炸起道水柱。
暗红色的水幕里,露出半截青黑色的鳞甲。
吴痕的符纸全甩了出去,大喊:\"我就说'破海符'得提前检查!
这他妈哪是玄铁,是条蛟!\"
安卿鱼攥紧碎玉。
月光更红了,红得能滴出血来。
他听见那个沙哑声音又在耳边响:\"林七夜来了,一切就该结束了......\"
林七夜的降魔钉还插在礁石里,青黑色鳞甲擦着他左臂掠过时,布料被划开道血口。
他反手拔钉,青铜尖挑开蛟尾扫来的暗浪,转头对安卿鱼吼:\"退到礁盘后面!\"
\"退个屁!\"吴痕踩着礁石跳起来,三张破海符拍在蛟头上。
符纸遇鳞甲腾起紫烟,那畜生吃痛甩尾,溅起的血浪裹着碎珊瑚砸向安卿鱼。
他踉跄两步,怀里的碎玉突然发烫,烫得掌心发红——记忆碎片里的血海翻涌,
他看见自己站在同样的礁石上,手里握着整块黑玉,对着蛟吼\"破\"!
\"安卿鱼!接住!\"吴痕甩出半叠镇雷符,炸得蛟头偏了偏。
安卿鱼本能地摸向腰间短刃,却摸了个空——林七夜的风衣口袋里,降魔钉的备用柄硌着他大腿。
他鬼使神差地抽出来,青铜凉意顺着掌心窜到后颈。
\"用这个!\"林七夜的声音混着蛟的嘶鸣撞进耳朵。
安卿鱼抬头时,看见队长眼里燃着的不是火,
是某种他从未见过的狠劲——像要把这团笼罩渔村的血月,连皮带骨剜下来。
蛟尾再次扫来。
安卿鱼举起降魔钉,碎玉在掌心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肉。
记忆里的黑玉突然和碎玉重叠,那些晦涩的纹路在他眼前活过来,顺着钉身爬向蛟鳞。
他听见自己喊了声:\"破闭环!\"
青铜钉尖扎进蛟眼的瞬间,整个海面炸开。
暗红海水凝成血雾,裹着腥臭的风灌进鼻腔。
吴痕被气浪掀翻,撞在礁石上闷哼;
林七夜扑过来拽住安卿鱼后领,降魔钉在两人头顶划出半圆,挡住飞溅的鳞甲碎片。
血雾散得极快。
当月光重新落下来时,蛟的身影不见了,只剩块半人高的黑玉嵌在礁盘中央。
玉上的纹路还在淌血,滴进礁石缝里,发出\"滋啦\"的灼烧声。
\"闭环......破了?\"吴痕捂着后腰爬起来,符纸撒了一地,
\"我去,安子你刚才那下......跟开了挂似的!\"
安卿鱼松开攥碎玉的手,掌心里烙着块青黑印记,和黑玉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他盯着黑玉,记忆突然像被撕开道口子——暴雨夜,他跪在同样的礁石上,
林七夜浑身是血地挡在他前面,沙哑声音喊着\"闭环成了,快走\";
另一个画面里,吴痕举着符纸冲进血雾,喊\"安卿鱼你他妈别睡!\"
\"安卿鱼?\"林七夜的手搭上他肩膀,
\"你脸色白得像张纸。\"
安卿鱼转头,看见林七夜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血珠滴在黑玉上,突然冒起青烟。
他喉咙发紧:\"我们......是不是来过这里?\"
林七夜的手指在他后颈轻轻一按——那是\"安全\"的暗号。
可这次,安卿鱼没感觉到放松,反而更慌了:\"我想起了......上一次闭环。”
“我们失败了,所以被锁进循环。”
“陈苟他爹托梦,是上一轮的残念......\"
\"操!\"吴痕蹲下来翻黑玉,
\"那这破玉是循环的钥匙?”
“上回失败时我们把它打碎了,所以陈苟他爹才会梦见'海龙王收魂'?\"
林七夜没接话,只是蹲下来用降魔钉挑开黑玉表面的血渍。
玉身刻着三个模糊的字,被血锈盖住大半:\"夜......卿......痕......\"
\"是我们名字的首字。\"安卿鱼的声音发颤,
\"闭环是我们设的。为了困住......困住什么?\"
海面突然又涨潮了。
这次的浪很轻,拍在礁石上像在呜咽。
吴痕捡回最后半张符纸,突然笑了:\"难怪陈苟说'黑风衣的人来了,该结束了'。”
“合着我们就是这闭环的钥匙——来破自己设的局。\"
林七夜扯下衣角裹住伤口,血很快浸透了布料:\"不管上一轮为什么设闭环,现在它破了。\"
他抬头看向了红月,月亮不知何时褪回了银白,\"去村里看看陈苟,他爹的残念该散了。\"
安卿鱼跟着往村里走,黑玉在他兜里发烫。
经过老榕树时,陈苟正蹲在树底下,怀里抱着个褪色的布包——是他爹的遗物。
见三人过来,他抬起头,眼里的浑浊散开说道:\"我梦见我爹了。”
“他说......他说海龙王不收魂了,让我把他的鱼干供回庙里。\"
吴痕蹲下来拍他肩膀:\"供吧,记得多摆两串,你爹在底下肯定馋了。\"
陈苟笑了,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
安卿鱼望着他的笑脸,突然想起记忆里的暴雨夜——
那时候陈苟他爹也这样笑过,在血浪里把最后半块鱼干塞给他,说\"拿着,走稳当点\"。
林七夜的手搭上他后颈,这次暗号里多了点温度。
安卿鱼转头,看见队长眼里的狠劲散了,
只剩点他熟悉的、藏得很深的温柔:\"下一轮,我们不会再失败。\"
海风卷着鱼干香吹过来。
吴痕已经窜到前面,跟卖鱼干的阿婆砍价:\"两串?阿婆你坑我!我上回在镇里买三串才这个价!\"
安卿鱼摸了摸兜里的黑玉,烫意退了,只剩块凉玉。
他突然明白那个沙哑声音说的\"结束\"是什么意思——
不是死亡,是打破循环,是记住所有,然后重新开始。
月亮彻底白了。
三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被月光拉得很长,就像块洗干净的布,正等着染上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