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咋知道?\"
\"我昨儿在小卖部橱窗里瞅见的。\"
林七夜起身拍了拍裤腿,
\"那包烟从咱们来的第一天就在那儿,包装上的折痕都没变过。\"
他转向曹渊,
\"老曹,你昨晚用符镇床底,那血手印是新的还是旧的?\"
\"旧的。\"
曹渊摸了摸刀柄,
\"血渍都发黑了,可我今儿早上去看,”
“又多了个新的——指腹有茧,像是常年握船桨的手。\"
屋里突然静下来。
海风卷着潮腥味灌进来,吹得桌上的纸条哗哗响。
吴痕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合着这村儿不光时间乱,连物件儿都跟着乱?\"
\"物件儿不乱。\"
安卿鱼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众人回头,见他倚在窗台上,
外套肩头沾着草屑,手里捏着包红塔山。
他翻身进屋,
把烟往桌上一扔:\"陈老头孙子三年前出海时,兜里揣的就是这包烟。\"
林七夜挑了下眉:\"你咋知道?\"
\"我在村西头破庙的房梁上找着的。\"
安卿鱼扯下外套搭在椅背上,
\"烟盒里塞着张照片,是爷孙俩的合影——背景是码头,”
“跟陈老头家堂屋挂的那张一模一样。\"
他指了指烟盒上的折痕,
\"这道印子,和陈老头昨儿给我的那张2025年的纸币折法,分毫不差。\"
沈青竹的眼睛亮了:\"所以时间真的在循环?\"
\"循环个屁。\"
安卿鱼扯了扯领口,
\"循环的话,陈老头该记得我昨儿问过同样的问题,”
“可今儿我再去,他跟见着生人脸似的。\"
他掏出张皱巴巴的船票拍在桌上,
\"这是我在庙后芦苇荡里捡的,开船时间是2023年8月15日——咱们来的那天。\"
林七夜盯着船票上的日期,喉结动了动:\"那小卖部的烟...?\"
\"三天没动过。\"
安卿鱼的声音沉下来,
\"我数了,货架最里层那排盐渍海带,从咱们来就没少过。
今早我去码头转,鱼贩子的筐里还是那几条带鱼,鳞片都开始发黏了。\"
屋里安静得能听见挂钟齿轮空转的\"咔嗒\"声。
百里胖胖咽了口唾沫:\"副队,您是说...这村儿的物资,根本没在流动?\"
\"不止物资。\"
安卿鱼扫过众人,
\"陈老头说他孙子出海时带了二十斤米,可咱们在庙后找到的米袋,分量跟新的一样。\"
他顿了顿,
\"最邪门的是,我在芦苇荡里发现了咱们的脚印——从村口到庙门,整整齐齐两排,和咱们今早走的路线分毫不差。\"
林七夜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走,去码头。\"
\"干啥?\"吴痕跟着起身。
\"验证个事儿。\"
林七夜摸出根烟点上,火星子在晨光里忽明忽暗,
\"要是这村儿的时间真卡壳了,那码头上该有咱们昨天留下的——\"
\"脚印。\"
安卿鱼替他说完,
\"我已经看过了。\"
他指了指窗外,
\"和今早的脚印叠在一块儿,新的旧的分不出来。\"
沈青竹的嘴唇抿成一条线:\"那咱们...能走出去吗?\"
\"能走出去就怪了。\"
林七夜把烟头弹进海里,
\"我让老曹试过,往村外走了三里地,一回头,又看见村口的老槐树。\"
他冲曹渊努努嘴,
\"老曹,把你画的路线图拿出来。\"
曹渊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
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箭头:\"我每走一百步就做个记号,可绕了三圈,记号全叠在一块儿。\"
屋里再次陷入沉默。
江洱突然从门口探进头:\"副队,小卖部的王阿婆来敲门,说要收咱们房钱。\"
安卿鱼低头看了眼表,又抬头看墙上的挂钟——电子表显示七点十五,挂钟停在三点一刻。
他扯了扯嘴角:\"让她进来。\"
王阿婆佝偻着背走进来,
手里攥着个铁皮盒:\"小同志,房钱该结了。\"
林七夜摸出钱包,抽出张一百的:\"多少?\"
\"五块。\"
王阿婆眯着眼笑,
\"昨儿也是这价儿。\"
林七夜的手顿在半空。
他盯着王阿婆布满皱纹的脸,
突然把钱收了回去:\"阿婆,您记不记得,昨儿谁给您的房钱?\"
\"就你啊。\"
王阿婆指了指林七夜,
\"穿黑外套,兜里装着烟。\"
她从铁皮盒里摸出张五块纸币,
\"找你的钱,跟昨儿一样新。\"
林七夜接过钱,和百里胖胖兜里的那张并排放在桌上——连纸币上的编号都一模一样。
海风卷着不知哪儿传来的童谣,再次飘进屋里。
安卿鱼望着桌上重叠的纸币,声音轻得像叹息:\"最要命的不是时间乱了。\"
他抬头看向众人,
\"是这村儿的物资,根本没在消耗。\"
\"啥意思?\"吴痕挠头。
\"咱们住了三天,吃了十二顿饭,喝了二十四瓶水。\"
安卿鱼的手指叩着桌沿,
\"可王阿婆的米缸还是满的,小卖部的矿泉水架,连标签都没挪过位置。\"
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
\"也就是说...有人在给这村儿'补物资'。\"
屋里的温度仿佛降了十度。
沈青竹的手攥得发白:\"补物资的...是人是鬼?\"
\"不知道。\"
安卿鱼把外套重新穿上,
\"但咱们得弄清楚——\"
他突然停住,侧耳听了听窗外,\"有人往这边来了。\"
林七夜已经摸到腰间的符纸:\"谁?\"
\"陈老头。\"
安卿鱼推开窗,
\"手里还提着盒烟——他说'孙子今儿又给送烟了'。\"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
晨雾里,陈老头佝偻的身影正往民宿走来,手里的烟盒在晨光下泛着暗红。
林七夜盯着那抹红,
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胖胖,把符纸准备好;老曹,攥紧刀;青竹,盯着窗户——\"
他转头看向安卿鱼,
\"副队,您说的补物资的主儿,该不会就藏在——\"
\"嘘。\"安卿鱼竖起手指。
陈老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混着他含糊的嘟囔:\"孙儿真孝顺,知道爷爷爱抽红塔山...昨儿送一盒,今儿又送一盒...\"
林七夜的目光落在桌上那包从庙梁上找到的红塔山,
又转向陈老头手里的新烟盒——包装上的折痕,
和三年前那张合影里的烟盒,分毫不差。
晨雾里,不知哪儿的渔船拉响了汽笛。
那声音绵长而浑浊,像极了某种东西苏醒时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