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姚荟第一次看到陈德清发脾气,他明明是那么一个斯文、温文尔雅的人,却在这时刻气得眼眶通红。
可姚荟本就是倔强的人,拿定的主意谁都拉不回。
况且她爱她的丈夫,闫峥也需要爸爸。
姚荟狠心说:“陈二哥,这是我自家的家事,你不用插手的。”
“现在跟我讲是家事,小辰光你住我家吃我家,怎么不见你分得清,”陈德清湿透的衬衣贴在身上,乌黑头发滴着水,他说:“小荟,事情还不明朗,你去了港市就回不了头了,就当是陈二哥求你这次。”
姚荟惊讶看他,有些不明白。
她的观念里,一家人就该在一起,不是遇到点困难就分崩离析,那样叫什么家人。
她的爱一向热烈,对闫振华的感情也在驱使着她做这个决定。
“不用说了,我要去的。”
陈德清瞧她油盐不进,哑着嗓子说出最后一句话:“姚家已经没别的人了,你父母兄长还埋在沪市,姚荟,你今朝一走谁给他们扫墓,谁还记得他们!”
这是陈德清能想到的,能讲出的最严重的一句话。
用姚荟最在意的事绑架她。
可他低估了姚荟对闫振华的感情,对她们那个小家的看重。
爱情就该生死相随的。
陈德清震惊她的义无反顾,又在她们不渝的爱情下感觉到自己的卑鄙和渺小。
他最终放弃了。
而后来许多年,听说她过得不好。
陈德清悔断了肠,就该把她绑在沪市。
……
回忆如沪市的梅雨。
淅淅沥沥把人浸得发皱,只余叹气的力气。
陈德清看着窗外,把桌上几张泛黄的照片收好,是姚家几人的照片。
门外响起脚步声,卧室门‘吱呀’被推开。
姚荟走进来,“干啥哩,问你中午想吃啥呢,小思她们去军区玩了,给钟姨放了假中午就咱俩吃。”
她走到陈德清背后,看到他手里的照片。
父母、大哥、二哥还有小小的她,儿时拍得全家福,然后还有过年时候拍的单人照。
“咋把照片拿出来了?”
陈德清摘了眼镜,侧头看她,“刚收拾东西就拿出来擦擦灰。”
男人温和从容的面庞上还有未退去的伤感,姚荟心里晓得,“别想以前的事了,我都不想。”
“我想起来就觉得心疼你,”陈德清握着她手放到心口,“小荟啊……”
小辰光陈德清就是这么叫她。
姚荟仿佛一下回到了当年,“听到了听到了,一把年纪心思还这么重,看开点不好啊?”
陈德清把人搂在怀里,“好,我都听你的。”
“梅雨季这雨湿遭遭的,你别给我抱来抱去,闹心很。”姚荟推推他。
陈德清不放人,“平常孩子们在家,不让抱,今朝都不在还不能依着我了?”
“我看你是倚老卖老,不要面孔。”
“面孔有啥用,能有我阿荟好吗?”
陈德清贴近亲了下她面颊,姚荟哼了哼眼底几分女人的娇媚。
谁说年纪大了就不讲喜欢了,他喜欢姚荟这事一如从前。
陈德清说:“中午饭我做,给你煮面条吃好伐?”
“行呗,加个荷包蛋,要半熟的。”
“行,给你煎。”
是呢,她们不老,还有几十年可以陪伴对方,诉说爱意。
粗茶淡饭过一辈子。
夜里你抱着我,我抱着你。
互相给予人世间最亲密的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