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了多年的滑道里满是尘埃的味道,这倒并不稀奇。而让奥妮安感到惊异的是这曲折的被整齐的木板全覆式包裹着的滑道(亦或是甬道),其内壁的上方居然刻着十分精致的版画。而且为了提供照明,每隔三五尺就有一盏吸顶曜夜灯。从高处一路急速滑下来,在蜿蜒之中,竟然可以欣赏到一段惊心动魄的黑白画卷故事。
不过这故事讲得有些没头没尾。只看到成群结队的诺沙一族,在往一扇巨型的黑暗之门里走去。而他们的身后,闪着一团巨大的亮光,一个宏伟的影子,隐隐约约出现在那光亮的中心。可是这些诺沙一族,却露出了惊恐万分的神情。他们好像很害怕身后覆盖天地的白光,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推搡起前人,试图早点进入到那黑暗之门里去。
经过一路的波折,奥妮安终于从滑梯里滑了出来了。她拍打了一番身上的灰尘,暗自惊叹这滑梯的工艺。从头到尾,居然没任何的木刺刮破她的皮肤亦或是勾破她那本就破烂的衣裳。不得不说,这百年前的诺沙一族的工程水平已经超过现在的绝大多数人类帝国了。而后她回想起方才走马观花般阅览的故事,心下暗自琢磨这版画里讲的,倒更像是一个预言,一个不知何时会发生的预言。这不禁让她想到了她父皇十分信赖的那位鸫山大师,那位也自称擅长预言。可是那老家伙的预言,总让人没法不觉得荒谬(除了她父亲,应该没人信这种鬼话),甚至比几个世纪前那些记述骑士故事的话本小说还要荒谬。“凯尔曼这个姓氏,会在不久的将来统治整片大陆。”她至今都忘不了那个江湖骗子的话语,如今看来简直可笑,她甚至真的笑出了声来,在想到这句话后。所以,带着这种偏见,她开始对诺沙一族的“预言”也嗤之以鼻起来。
“他们也许怎么也想不到,那团湮灭天地白光没杀死他们,反倒是差点灭族在恶龙们的手里。”姑娘叹息了一声,而后接着往前走去。
奥妮安发觉这诺沙一族似乎很中意木料这种材质。滑梯往后,便是一个四方板正的靠整齐长木条支撑着的宽敞通道,通道约有两三人宽,两侧的木板壁上也绘有精美的壁画。和方才一样,上方的木质吊顶上也挂着曜夜灯,时光虽过了百年,这灯里也不知加了什么燃料,居然还能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来提供照明。借着这昏黄的光线,看这一百年前甚至可能是几百年的画作,确实别有一番味道。
她可不像庞培那般有那么多世事要挂虑,所以可以静下心来慢慢欣赏这深不见底的过道里的壁画。反正趁着那家伙不在,她可以悠然自得一会。这主要还得分人,若是某个画起画来会手抖的年轻画家在这,那她肯定是乐意与其一道探讨艺术的。
可庞培这个恼人的家伙,很快也从那滑道里滚了出来。他庞大的身躯,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扬起一阵灰尘,终于在姑娘的脚边停住了身形。
“你怎么找到那入口的?”奥妮安没好气地瞟着地上的魔物问了这么一句。
“哼,我可没找到。我是快把上面拆了,才终于看到了个黑咕隆咚的小口子。”庞培利索地爬起身来,结果脑袋“砰”的一声撞到木顶上的一盏曜夜灯上。
奥妮安见了这厮脸上那未褪的慌急以及新生的气恼神色,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你乐什么啊,扭个头人就不见了。”庞培瞪着姑娘埋怨道。
“我不是让你在后头跟着,你自己不跟牢,那怪谁呢。”奥妮安很乐意见这家伙吃瘪,故而笑得很得意。
她这一笑起来,庞培又看得入了神。他简直是被迷得七荤八素了。这位魔物大统领,再度感叹起人类姑娘的复杂多变,方才那种悲天悯人,如今这种狡黠鬼灵,他真的分辨不出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她。
“你在这研究半天,研究出个‘所以然’没有?”庞培把视线转到两侧的壁画上,不想让奥妮安看出自己在想什么。
“你这人类的话倒是学得不差,还知道‘所以然’这么个词呢?”奥妮安调侃起来。
“不是我学的,是德纳瑞尔脑子里的。”庞培不去看她,闷头研究起周身这些画作来,“对了,你是怎么知道那里藏着个入口的?”
“难不成,这露柄寨的平面图里,真的藏着什么密码?”庞培想着自己方才带着她在寨子上空飞了一圈又一圈,这姑娘应该就是在那会看出了什么端倪来。
“你倒还不算笨。”奥妮安不禁莞尔。
“是一首歌谣,也指向某种未来。”随后姑娘大方的分享了一下她的猜测。
“你懂诺沙一族的语言?”庞培扭过头来,一脸诧异地望着姑娘。
奥妮安摇了摇头,“也只能说是略懂。和人类的语言相比,他们的词汇里,音节和韵脚更为简洁。两者在语法上倒也有相通之处。不过他们更喜欢用长句,所以听起来就显得拗口难辨了。”
庞培闻言咽了咽口水,被唬得一愣一愣,而后发出由衷地感慨:“就光从那些营寨的分布,你就能看出来这么多?你。。。你也太可怕了。。。”
“你还记得方才往下看的时候,营寨里那迷宫般的光景吗?一个个隘口星罗棋布,是不是很唬人?其实那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丁字,以及那十字,分别代表着五个元音。。。而那些分布在十字或丁字路口边的营帐,它们处在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个方向上。有的时候是四座营帐围着一个路口,有的时候四个方向上却仅有一座,我算了下,应该是十五种分布方式,如果我猜得没错,它们就代表着十五种辅音。。。那么每一个路口,实际就是一个词语,而那些宽阔的军营主路则是用来断句。最后将这些词连在一起,并且分句之后,就是一首简单的诗歌。”奥妮安面色如常地说着,仿佛解开此等谜题是一件极其稀松平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