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个身又睡去了。
“吃药了没有?光拔火罐不行!”建雄站着。
“不要你管!”
建雄站着太累,连鞋带袜上炕靠在被子垛上,拉了个毯子盖着,眼睁着,生客一样打量着家里的陈设:一切都是旧时陈设。
秀禾在炕头,一拉被子拢严了头。
小黑扭着腰钻进来,摇着尾巴,爪子搭在炕栏上望建雄,咻咻的仿佛是和建雄说话。只有小黑,对他的归来怀着旧时一样的热情。
建雄望一望狗,夹一夹眼,再望一望狗,说:“你也想上来哩?”
“小黑,不要过分!你该卧哪儿卧哪儿去!上你的路!”被子突然掀开一角。
建雄说狗:“人家不让!”
小黑听懂了似的,放下爪子,扭扭摆摆钻出了门。
突然飞过一个枕头来,正打在建雄脸上。建雄瞅着那个刚硬的背影,将枕头垫到脑后,嗤的笑了一声,半躺下了。
一场原本平常的感冒,秀禾却是浑身酸痛,满心酸泪,建雄的无聊归家,更惹得她觉出活着的难,仿佛再没有力量抵得过这一场感冒。
过日子活人,先前最难是在钱财,连最基本的衣食都一一节省;吃穿不缺之后还是有很多的难,而且这些难越是想摆脱,越是思索,反而越是迷茫;秀禾偶尔一刻曾经想过,即使是万般皆可心,这活着可有啥意思呢?但秀禾这辈子离万般皆可心怕是十万八千里,单是因为建雄,就让秀禾枯肠绞尽的难。
秀禾不想自己的难了,世上还有比秀禾活得更难肠的人呢。一下便想起了那个又亲又心痛的娘家,小弟在省城里过得下去么;那个出走的弟弟又在哪里呢?弟弟也曾是年少聪慧,可惜也如秀禾一样高考落榜,落榜又如何,要命的是沾上了酒,人生中的失意全用酒来解决,又好面子,于是携着酒瓶离家出走,醉寄他乡。为了弟弟,秀禾的父亲把一生争强的心全化为灰烬,秀禾哪能做出懒得再活的事呢,那不等于要杀了父母吗?秀禾就是真想死也得好好地活!
弟弟啊,父母十多年教导养育都成就不了你,只一个嗜好,只一个酒瓶子就把你毁了!酒要毁你,那须费多少功夫呢!
韩秀禾千思万想,哭一气泪一气,体温总也降不下来,不知道体内还有多少闷火。秀禾就是成了一座炼丹炉,也得把这辈子她该炼的丹一一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