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家果真来了一老一少两个神汉,秀禾一见,不过两个极普通的农民,怎么就能让一个结巴流畅说话呢。那老者见了秀禾,不待问先介绍起那小伙子,说他是去年才出马的神圣,灵得很哩,这可是个真神神。说这神汉以前好好的一个小伙子,老俩口就这一个儿子,花了万大几买了个媳妇,呆了十几天就跑得没影了;老俩急得口病倒了,这后生把一窑家具都打碎,把自家的门窗也打碎了,这下就出道了,说他是玉皇大帝跟前的马童,立时就可百里千里,我们那儿都请他哩。
秀禾心里正有一腔莫名愤怒,满心怀疑的盯着那个年轻人看。见他体细瘦,双手不停地在交叉、扭结,好像受着冷似的,身体几乎在看不见地发抖,他偶尔也以一线幽冷的眼光坚决回视秀禾的审视。听到这里,秀禾不再逼视那个年轻人了,转而很配合地帮三哥找香纸,拿了剪刀让年轻神汉剪。
天黑了,跳神开始,灯光全暗,只灶台上点着一枝白蜡。那年轻神汉将剪好的纸钱铺在炕上,又撒在地上门外,突然“咚”一声躺在嫂子旁边。
小伙子两只脚叠起,打摆子似的念叨起来:“天灵灵,地灵灵,大帝跟前马童下凡来,除灾消难又去病,请问主家是什么事?”
三哥说:“不是前头给你说了么,2000多块钱丢了,婆姨急得说不成话了,结巴了。”那长者说:“赶紧细说一遍,他已经是神神了,以前你说的话不算。”
三哥又将他如何将卖枣的钱装在上衣口袋,如何无知无觉从集上回来,钱就没有了的事讲述一遍。
“待我金马童这就去追!”神汉一跃而起,哗的冲开门跑了,不时,听见三声炮响,震得人心惊胆颤;正等待着,只见那人瑟缩打颤地回来了,又躺在炕上,闭眼念叨起来:“马童一追追出八千里,各路神仙打探遍,你这2000块给一个要饭的拿走了,这要饭的因家中有难,要给寺庙里捐钱,没法子才出如此下策,他这下追去了,把2000块更正在你家名下捐了,放心,保管你家庄基稳,娃娃上大学。”
“啊呀!”嫂子叫了一声,一觉醒了似的。
当晚,调神的接过三哥红纸包里的120元走了,说明天还要到另外一个地方跳神呢。
第二天早上,三嫂就起了床如常料理家务,到秀禾回娘家时,三嫂已经不结巴了。一时,村里都说野桥畔这新出道的神神真灵。
黄河畔上的家,蚊子大,跳蚤也历害,一天三餐,菜少得不能再少,最富足的秋天,也就是几棵豆角,一些莲花白拌芝麻盐,这从小熟悉、亲切的饭食,吃在嘴里是亲切,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那个南家院里,也是农村,却可以洗澡,摩托车一蹬,或花三块零钱就到了市里,那个南家店平平展展,田中有水渠,大棚菜供给着小半个北山市。
在一个路岔口,秀禾还能望得见妈站在坡上眺望,秀禾踏上车,从父亲手里接过一袋红枣,努力一笑,告别了大大和妈。
车子呼呼地远离故乡,秀禾心里还是满满的娘家,音讯杳无的大弟,渴望得到一笔贷款买一辆拉货车的小弟,韩秀禾是大大的长女,只有前进的路,没有后退的路。
那前进的路好像突然间空了!
建雄如果真的有了别的女人,真的好上了一个挣工资的人民老师,被人夺去的男人怎么能完整地收回!这样的游戏,这样的较量,已经有太多的女人替秀禾征讨过了,秀禾不想一一的再去演绎,跟踪捉奸,然后声泪俱下,晓之以情,再以儿子来打动他。
秀禾不知怎么不恨建雄了,却真的恨上了钱。钱像一个模样平平却忠实可靠的男人,秀禾一定要紧紧抓住钱的手,踏踏实实过日子。
钱,一个不会变脸的男人。
建雄回来了,秀禾也是无精打采,淡淡的说不如她不要跑饭馆了,她城里乡下跑来跑去,做不了多少活,倒让建雄不安心;小志在饭馆里呆到那么晚,哪里还有时间学习,她就在家里养两个猪,能添补多少是多少吧。
建雄说,“也好,养什么猪,把咱儿子、咱家里看顾好就行了!”秀禾说:“那也行,反正你现在也不在那两个钱上,我就吃你的,喝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