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老师正坐在靠内的一个小桌上,见秀禾进来,又是吃了一惊。秀禾今天两次领教这样的目光,秀禾没言语,和儿子坐在靠窗一个座位,叫菜叫饭,要赶紧上菜,客人一般。
饭馆开了才三年,已经赚了五万块。饭馆在小学和电视台几个单位附近,又是砂锅和小炒之类,三五个同事、同学相聚正是好去处,三间门面,有两个雅座,还有十几个散座,每到饭时,两个服务员忙得应接不暇。建雄挑选门面房很有眼光,菜上得足,又会笑言将顾客当作朋友一样的招呼,“南记沙锅王”已经成了市东关街工薪阶层自费聚会的首选去处。就在早晨来城里时,秀禾还在为这一切感到欣慰,自豪。
细检索,建雄这半年里确有不少珠丝马迹可疑,秀禾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要来了吗?秀禾以为这样的事只会发生在别人家里。秀禾不敢再细想了!
在那个高三文科班里,秀禾从来就能准确知道,哪个女同学喜欢建雄,建雄又对哪个女同学喜欢到几分,秀禾不用眼看也一清二楚。秀禾不要自己是善妒的人,唯愿这次的感觉是错误的。
建雄换下的衬衫领口上有一点红,秀禾左洗右搓,确定了是口红,头立刻嗡的头大了。建雄是结了婚的男人,衬衣领上有了口红,不知道离那要命的事还有几尽几寸!
口红,秀禾想起了那个关老师吃完饭在饭馆里补口红的场景,还人民教师呢,公共场所当众涂口红。
虽然只是一些不着边际的怀疑,韩秀禾却一股暗气憋得满肠满腹,想到嫂子是科长,弟媳是教授,丈夫建雄又粘上了正式的人民教师,秀禾感到天上的云彩都要掉下来压死她了。打、骂、闹等等的办法都在脑子里打着转,电视上、生活里这样的争夫大战太多了,有几个是真正获胜呢?
韩秀禾先按兵不动,佯作不知,以谋后策。在人生的重大事情上,韩秀禾已经错过一回了,不能再错第二回,有限的精力得往一个地方用,以确保成功。
秀禾又在心里自叹:她不该在高二的那个节骨眼上认识南建雄,这是空叹,从现实来说,秀禾有太多无奈,娘家两个弟弟,大弟秀水撂下媳妇远走他乡,不到两年,媳妇带着小侄子改嫁了;小弟秀川还没个媳妇,秀禾要再离了婚,父母还活不活!
建雄这天回家来,求欢后竟然安稳而眠。南建雄你可真会装啊,你小子要是真的敢一个身子分成两个用,老天劈杀了你!秀禾也装睡,抑住呼吸,脑子里转着纷乱的念头挨至黎明。
南建雄听得秀禾呓语,百般不愿意醒来,嘟囔着又睡去。一会儿更听得秀禾高喊大叫:“建雄快起来,快来救人!”建雄只好叫醒秀禾。
秀禾说她刚才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女妖怪如何破天窗而入,如何飞进来趴在建雄脖子上咬开血管吸血,说她要吸男人的血才能转世为人,建雄的血他都吸了一个月了,没有哪个神鬼敢挡着。秀禾说:她就敢挡,拼死也要和妖精斗到底,妖精就和她打斗起来了。又问建雄:难道他真的没看见,妖精就是从天窗里进来的。秀禾面不改色心不跳,说得真真的。
“你发神经,梦就能当个真!”
“让我看看,妖怪就是在那边脖子上吸来着,让我看看!”秀禾惊叫道:“这不是一个红印子,建雄,你被妖怪吸了血了,你一点感觉也没有?”一抹,竟油腻腻的染了一片。
“这是什么!”
建雄恼羞成怒:“哪里的事么,这哪里是血。”
秀禾仍不动神色:“不是血,那是什么!哪里来的这红?妖怪的血腻腻的,就是与人血不一样。”
次日,秀禾去城里买了一件红格子衬衫,一条红线裤,并叫魂所用香与纸,到晚上就为建雄叫魂。建雄嘟囔:“一天就是鬼鬼道道的!”
建雄人健美,穿上红衬衫,越显得英俊亮堂,秀禾眼里热汪汪的看着建雄:“你穿上红的,我心里就放心了。”又叮咛他暂且几天不用回来了,魂也叫了,躲几天。
建雄果真不回家了,这个妖怪没有把建雄找回来。
建雄与关梅梅到底有无那要命的事,搅得秀禾心神难安,秀禾想掰开了看个究竟,打烂了问个到底,但秀禾并不想真的知道,更要紧的是,秀禾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已经知道,包括建雄。
秋夜,耳边是建雄粗壮的鼾声,裸露的胳膊,秀禾有心去靠一靠,终于没有动,动了又能怎样,明知道丈夫已经瓜葛上了别的女人,秀禾再靠近他,显得她没皮没脸,她没有那么贱。那让秀禾刚刚习惯,并且微醉的鼾声,变得让她又是恶心、又是留恋,又是聒噪得心烦。一面炕上,秀禾搬了枕头,倒着睡,建雄的鼾声吹着秀禾的脚,吹吧,脚听不见。
建雄,你在外头偷了人,回来还大模大样睡在这炕上,睡得比我儿子还香,你不怕我作害了你!天底下的男人都是皇帝投胎的么,没心没肺你怎么能睡得着!
韩秀禾躺在月光里,思绪乘着天马,转眼飞到故乡那一片又一弯的枣林了,林间的土地酥酥软软仿佛冒着气,农人理解土地的渴望,从早忙到晚,扶犁扛锄,将地全部松一遍,打开土地板结,让更多的空气养料透进土地中,利于枣树生长。思绪在故乡的山坡沟洼仔细走了一遍,天还是没有亮。
百般无计,这一桩难以侦破、不愿真正查清的疑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