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查抄宁国府(2 / 2)

一进屋门,就看见箱子开着,柜子破了,东西被抢得差不多了。贾琏急得两眼发直,眼泪止不住地流,发呆发愣。听见外头叫他,只好出去。见贾政正和司员登记东西,一个人在那儿报:“赤金首饰共一百二十三件,珠宝俱全。珍珠十三挂,淡金盘二件,金碗二对,金抢碗二个,金匙四十把,银大碗八十个,银盘二十个,三镶金像牙筋二把,镀金执壶四把,镀金折盂三对,茶托二件,银碟七十六件,银酒杯三十六个。黑狐皮十八张,青狐六张,貂皮三十六张,黄狐三十张,猞猁狲皮十二张,麻叶皮三张,洋灰皮六十张,灰狐腿皮四十张,酱色羊皮二十张,猢狸皮二张,黄狐腿二把,小白狐皮二十块,洋呢三十度,毕叽二十三度,姑绒十二度,香鼠筒子十件,豆鼠皮四方,天鹅绒一卷,梅鹿皮一方,云狐筒子二件,貉崽皮一卷,鸭皮七把,灰鼠一百六十张,獾子皮八张,虎皮六张,海豹三张,海龙十六张,灰色羊四十把,黑色羊皮六十三张,元狐帽沿十副,倭刀帽沿十二副,貂帽沿二副,小狐皮十六张,江貉皮二张,獭子皮二张,猫皮三十五张,倭股十二度,绸缎一百三十卷,纱绫一百八一卷,羽线绉三十二卷,氆氇三十卷,妆蟒缎八卷,葛布三捆,各色布三捆,各色皮衣一百三十二件,棉夹单纱绢衣三百四十件。玉玩三十二件,带头九副,铜锡等物五百余件,钟表十八件,朝珠九挂,各色妆蟒三十四件,上用蟒缎迎手靠背三分,宫妆衣裙八套,脂玉圈带一条,黄缎十二卷。潮银五千二百两,赤金五十两,钱七千吊。”所有的东西,不管是家具还是房产地契、家人文书,都一一登记在册,然后封存起来。贾琏在旁边偷偷听着,只没听见报他的东西,心里正纳闷呢。就听见两家王爷问贾政:“所抄家资里有借券,明显是盘剥,到底是谁干的?政老你得说实话。”贾政一听,跪在地下磕头说:“实在是犯官我不管家务,这些事我全不知道。问犯官侄儿贾琏才清楚。”贾琏连忙走上前跪下,禀说:“这一箱文书既然是在奴才屋里抄出来的,奴才怎么敢说不知道。只求王爷开恩,奴才叔叔真的不知道。”两王就说:“你父亲已经获罪,只能并案办理。你现在认了也是应该的。来人,把贾琏看守起来,其余的人都散了,留在宅内。政老,你得小心等着旨意。我们进去复旨了,这儿有官役看守。”说着,就上轿出门了。贾政等人就在二门跪着送行。北静王把手一伸,说:“请放心。”脸上还露出很不忍心的样子。

这时候贾政才稍微缓过神来,还是有点发怔。贾兰就说:“请爷爷进内宅看看老太太,再想法子打听东府里的事。”贾政急忙起身进内宅。只见各门上的妇女乱哄哄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贾政没心思查问,一直走到贾母房中,只见人人都泪痕满面,王夫人、宝玉等人围着贾母,谁都不吭声,只是一个劲儿地掉眼泪。只有邢夫人哭得稀里哗啦。看见贾政进来,都说:“好了,好了!”然后告诉老太太:“老爷好好地进来了,请老太太安心。”贾母奄奄一息,微微睁开眼睛,说:“我的儿,没想到还能见到你!”话还没说完,就放声大哭起来。于是满屋子的人都跟着哭个不停。贾政怕哭坏了老母,赶紧收住眼泪说:“老太太放心吧。本来这事儿可不小,多亏主上洪恩,两位王爷恩典,对我们很是体恤。就是大老爷暂时被拘押,等问明白了,主上肯定还有恩典。现在家里的东西都不会再动了。”贾母见贾赦不在,又伤心起来,贾政再三安慰才止住。

众人都不敢走散,只有邢夫人回到自己那边,见门都被封锁了,丫头婆子也被锁在几间屋里。邢夫人没地方可去,放声大哭起来,只好往凤姐那边去。见二门旁的屋子也都上了封条,只有屋门开着,里面传来阵阵哭声。邢夫人进去,见凤姐脸色像纸一样灰,闭着眼睛躺在那儿,平儿在旁边偷偷地哭。邢夫人以为凤姐死了,又哭起来。平儿迎上来说:“太太不要哭。奶奶刚被抬回来的时候,好像是死了,幸好休息了一会儿缓过来了,哭了几声,现在气息平稳了些,稍微安安神。太太也定定神吧。不知道老太太怎么样了?”邢夫人也不答话,又走到贾母那边。见眼前都是贾政的人,自己丈夫被拘押,媳妇病危,女儿受苦,自己现在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怎么能受得了。众人劝慰,李纨等人让人收拾房屋请邢夫人暂住,王夫人也派人去服侍。

贾政在外面,心里七上八下,不停地拈着胡须,搓着手,等着旨意。就听见外面看守的军人乱嚷嚷:“你到底是哪一边的?既然在我们这儿,就登记在册。把他拴起来,交给里头锦衣府的爷们!”贾政出去一看,原来是焦大。就说:“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焦大见问,就大哭大闹起来:“我天天劝,这些不长进的爷们,都把我当仇人!连老爷您都不知道我跟着太爷受过多少苦!现在倒好,弄成这个样子!珍大爷、蓉哥儿都被什么王爷抓走了,里头的女主儿们都被府里的衙役抢得披头散发,关在一间空房里,那些不成器的家伙却像猪狗一样被拦起来。所有的东西都被抄出来扔在那儿,木器都被砸得破烂,瓷器都被打得粉碎。他们还要把我拴起来。我活了八九十岁,以前都是我跟着太爷捆别人,现在倒要被人捆起来!我就说我是西府里的,就跑出来了。那些人不依,把我押到这儿,没想到这儿也这样。我现在也不想活了,跟那些人拼了!”说着就撞头。众役看他年纪大了,又是两王吩咐过的,不敢太过分,就说:“你老人家安静点,这是奉旨办事。你先在这儿歇歇,等有消息再说。”贾政听明白了,虽然没理焦大,可心里像被刀绞一样难受,叹口气说:“完了,完了!没想到我们家败落得这么惨!”

正在着急等里面的消息呢,就见薛蝌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好不容易进来了!姨父在哪儿呢?”贾政说:“你来得正好,你是怎么进来的?”薛蝌说:“我再三央求,又答应给他们钱,这才进来的。”贾政就把抄家的事告诉了他,然后让他去打听打听,“就算有好亲戚,这时候也不方便送信,你去最合适。”薛蝌说:“这儿的事我真没想到,东边东府的事我倒听说了,完了。”贾政问:“到底犯什么事?”薛蝌缓了口气,接着说道:“今儿个我为哥哥的事去打听判决消息,在衙里听闻,有两位御史风闻珍大爷引诱世家子弟赌博,这事儿还算轻的;更严重的是强占良民妻女为妾,那女子不从,竟被凌逼致死。御史怕这事儿不准,还把咱们家的鲍二抓走了,又扯出一个姓张的来。恐怕连都察院都脱不了干系,因为这姓张的以前告过状。”贾政还没听完,就急得直跺脚,喊道:“不得了!完了,完了!”说着,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薛蝌赶忙宽慰了几句,又转身出去打听消息。过了老半天,他才回来,说道:“事情不妙。我在刑科打听,没听到两王复旨的信儿,却听说李御史今儿个早上参奏平安州奉承京官、迎合上司、虐害百姓,列了好几大罪状。”贾政慌了神,忙问:“管别人干啥,咱自家的事儿到底咋样了?”薛蝌皱着眉头说:“说是平安州的事儿跟咱贾家有关,参的京官就是赦老爷,说他包揽词讼。这可真是火上浇油啊!眼下同朝的这些官员,都躲得远远的,谁肯来给咱送信儿。就像刚才散去的那些亲友,有的直接回家了,有的在远处歇下,只在那儿打听消息。可恨那些本家亲戚,在路上还说风凉话,‘祖宗创下的家业,这下出事儿了,不知道这灾祸会落到谁头上,咱也能趁机威风威风。’”贾政没等他说完,又连连顿足,叹道:“都是我们大爷太糊涂,东府也太不成样子。如今老太太和琏儿媳妇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你再去打听打听,我得去老太太那儿瞧瞧。要是有消息,能早一步知道也好。”正说着,就听见里头乱嚷嚷地有人喊:“老太太不好了!”贾政心急如焚,立刻冲了进去。至于老太太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